程清泽显然是抗拒不了的,犹豫几秒后终是伸手将书接了过去,一边拿指尖摩挲封面,一边低声同孟郁泊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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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4-7 “母亲”颜
04.怀表
受于种种限制,程清泽并不总能自己理解那些文字的含义,便多半都要来找孟郁泊问,偶尔也要因为理解不同意见不合而争执个几句他们之间的联系便正是在这一本本书的交借送还、讨论研究中累积起来的。
而除却让程清泽在书中一窥崭新的世界外,孟郁泊还很热衷于购置其他新鲜的舶来品邀他去看或干脆到荷苑来找他。
前几天喊程清泽过去瞧上一眼的是留声机。
用红木做的底托,主体则喷着金漆,刻印着锦簇的花团与西方神话里才有的天使形象,像一朵格外精致的、灿金色的勤娘子。
孟郁泊把唱片放进去,让程清泽站到他跟前来,再推着程清泽的手肘去碰唱臂,唱针轻轻一动,划过深深浅浅的刻痕,优美的乐声便流淌而出。
程清泽虽在书上读过这机械的原理,也听父亲谈起过,但是亲眼望见、亲手引着这东西发出声儿来,心底还是有股说不清的感受,好像指尖碰到的不是什么死物,而是一只会扇动起翅膀的蝴蝶一样。
程清泽不自觉地偏了脸,去同孟郁泊感慨:“有点儿……奇妙。”
这一偏脸,程清泽才发现孟郁泊的脸同他挨得有些靠近,连孟郁泊因抬眼而颤动的睫羽都看得分明。
孟郁泊手心还贴着他的手肘没放,只是忽然问:“不觉得这旋律似曾相识吗?”
程清泽微微扬眉,被他转了注意力,凝神细听一会儿:“这是……你第一天在这儿奏的曲子?”
孟郁泊满意地点一点头。
程清泽便接着问:“这曲子叫什么?”
孟郁泊又看他一眼,缓声答:“爱的致意。”
程清泽一愣,低声叹:“西洋人当真不含蓄都不用些……”
他到底自幼生长在含蓄内敛的平城,骨子里淌着的还是低调不外露的基因,说情道爱仍嫌太直白,还是只乐意讲讲明月或柳梢。
孟郁泊笑出声:“也是。”
他放开了程清泽的手,走动几步又转过身面向程清泽,闭上一只眼,像在比划什么。
程清泽不明所以:“你干什么?”
“西洋人确实不大含蓄我们东方人谈男女授受不亲……”
孟郁泊同他隔着几步距离,站得不算太直,但看上去却透出几分倜傥之感,一只手微微抬高,像牵引着谁的手掌,另一只手则像凭空落在程清泽的腰间一样。
他眉眼舒展,徐徐笑起来:“但他们却能顺着这音乐搂着女人的腰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
孟家少爷皮相生得无意是相当好的,五官英挺又俊朗,一笑起来,浑身都洋溢着一股潇洒的劲儿。
曾经贴在手臂上的轻微热度现下全跑到腰间上了偏偏人其实没真的碰到那儿,程清泽脸颊忽的有些热,他皮肤白,一红就极明显,像站在盛开的桃花或绯红的云霞下,后知后觉道:“你笑我啊孟郁泊。”
“怎么会?”孟郁泊道,“他们西洋又不全都是好的我很喜欢东方的含蓄美的。”
他刻意在“很喜欢”上加了重音。
孟郁泊性子里是藏着点儿恶劣的,程清泽很明白从刚刚见面便明白。
但经过这近一月半的相处,他也明白这点恶劣不过是朋友间无伤大雅的调笑。
程清泽绝不讨厌,但有些时候确实招架不太住。
这一回孟郁泊来找他瞧东西,程清泽便直接在开始就朝孟郁泊讨饶:“孟少爷,今天可不要再拿我打趣了。”
孟郁泊睁大眼睛,“指责”人:“程清泽你怎么这么说我?”
他把手里端着的木盒子往背后一掩:“那不给你瞧了。”
话是这么讲的,他人抵着院口的门,也不像准备要走的样子。
程清泽“哦”一声,却像找到某种反击的机会,并不打算哄,干干脆脆地坐回前院里摆着的躺椅上:“那我接着看书了……”
“诶!诶……”孟郁泊认命似的蹲到他眼前,把木盒子也捧在他眼前,打了开来。
那是块怀表,壳面镂空,花纹繁复,一看就知道做工极精细,孟郁泊指尖一动,表壳便弹了开来,将表盘的全貌展现:指针处也像开了朵瑰丽的花,正中间则镶着一颗红宝石,在日光下折出漂亮的光芒。
“表芯也挺有讲究的,那老板絮絮叨叨同我说了许多呢……”孟郁泊道,“只可惜要打开给你展示了,我就合不回去了。”
程清泽看了看,不由得要赞:“真漂亮。”
“是吧,”孟郁泊就把盒子递给程清泽,“送你了。”
程清泽着实吃了一惊:“什么!”
这怀表可不比借书这等“小恩小惠”,那是实打实地花好几十大洋下去的,他蹙起眉:“孟郁泊,这我还不起。”
“不要你还啊,”孟郁泊道,“我只是今日路过那卖表的铺子,瞧见了它,觉得倒是合你,所以就买了。”
“……那我也不能要。”
孟郁泊这才现了几分正经的神色:“程清泽,这宅院里外,能沉下来听我说话的人绝不多,起码孟府,就只你一个是拿你当朋友才送的。”
“没这表也能当你朋友,”程清泽说,“有了这表,说实话,孟少爷,有了这表我心里是会有负担的,有了负担有了计较那才没法真的和你当朋友……”
孟郁泊还要张口劝他:“可是……”
“七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