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三姨太已经告诉大家他病重,那什么时候死也算不上是什么纳罕事,是不会惹人怀疑的。”

程清泽重新牵住孟郁泊的手,语调镇定又冷静:“小静,他死之后,孟府便是你掌权,你好摆脱这阴影,我也能摆脱这一方囚牢,重新获得自由,堂堂正正地与你并肩。”

孟郁泊静静地听程清泽说完,到这时,他才决心要给游戏做收尾了,虽很是意犹未尽,但程清泽的自由与舒心显然才更重要。

他靠上去亲一亲程清泽的鼻尖,只道:“清泽,你明日穿得漂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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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22-23 “原来东方人才更开放”颜

22.收尾(上)

程清泽正是从那时候开始感到一股微妙的违和感的。

孟郁泊同他说“现在已经没必要杀他了”,同他说“不要担心”,又同他说“是我疏忽了你的想法”,到了卯时也并不急着起身,而是直接在荷苑里待到了辰时,要在院中不断的人声中,微微带笑地为程清泽扣手腕上的袖扣。

程清泽蹙起眉,犹豫再三,一句话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孟郁泊却牵住他的手,干脆利落地推开了卧房的门。

压不下去的吸气声意料之中地砸到耳畔里来了,正端着早膳的丫鬟还摔了手里的碗盘,稀里哗啦地响了一阵子,紧接着,是一片很突兀的寂静,只余几只鸟雀在鸣。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掩不住慌张地小声询问:“少爷……您怎么在这?”

孟郁泊便望一眼那人,又再环顾四下,很温文地笑了一笑:“在便是在了,有什么好问的。”

他就这样毫不遮掩地同程清泽用过早膳,又带着程清泽从内院转过拱门,经过前厅大堂,又慢慢往孟府正门走,一路上遇见的果真是一张张惊疑不定又讳莫如深的面孔,怕是不出多久,孟家少爷与七姨娘堂而皇之私通的消息就要飞奔出孟府,绕在整个平城上空了。

程清泽从那些或看戏般兴奋、或不解又嫌恶的眼神中走过,虽不觉自己真做错什么,却也要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侧眼去看,孟郁泊唇角仍旧自若地含着笑,正是一副身心皆轻快的模样,而待他们隐隐望见管家候在门前的身影时,孟郁泊脊背都直起一些,脚步也忍不住快起来竟很是跃跃欲试。

孟府门前停着一辆轿车,管家那时正一再嘱咐司机“要注意安全,务必准时将少爷送到宴上”,却就望见司机面上遮不住的惊讶,转过身,便就对上大逆不道地牵着自己七姨娘的孟郁泊。

直到孟郁泊将程清泽送上车了,管家才猛地反应过来,眉毛立时绞紧,身体也忍不住地发抖,大骇道:“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孟郁泊略略一歪头,像个天真的顽童一样正经在答:“我预备带七姨娘出去赴宴,张叔有什么意见?”

“少爷!”管家提了音量,“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您今日这样闹,明日平城众百姓要怎么看我们孟家!”

他又去瞪程清泽了,怒声呵斥:“七姨太!你品行不端,勾引少爷,该是要……”

孟郁泊抬手将他拨开,自己进了轿厢,在合上车门时,才又轻飘飘扫过一眼:“张叔,该是要什么,容不着你一个下人来置喙的。”

管家神色一滞,可很快,程清泽又见到了他眼里闪过的光。

孟郁泊分明也瞧见了,唇角却愈发上翘,对程清泽道:“不要担心清泽,你今日只管跟在我身后便是。”

他真是要去赴宴。

孟家的轿车停稳在倚君楼门前,孟郁泊刚刚下车,便有几个熟人热情地叫着“孟老板”簇拥上来。

又有眼尖地要问:“孟老板今日居然带了伴儿?”

孟郁泊便笑着道:“是我家的七姨娘。”

程清泽脚步迟滞一瞬,几人面上的笑也要僵硬一秒,可孟郁泊却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只自然地递了手去牵住他的这位七姨娘。

有人讪讪恭维:“夫人年轻。”

“嗯,”孟郁泊就接,“也是我父亲太为老不尊。”

气氛更加古怪起来,在场的人互相望去一眼,都知还是揭过不提最好,只又挂上笑脸迎两人进去。

席上来的人多且杂,既有眉目清秀、围着围巾、架着眼镜的知识分子,也有商贾气息浓厚的生意人,其间还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

那个知识分子多望了程清泽两眼,孟郁泊才想起来似的和程清泽介绍:“这是你那位编辑。”

那男人便站起来向程清泽敬酒:“程先生好!”

程清泽眉目这才舒展几分,拿茶替了酒:“许先生好。”

中间到底隔着几人,两人谈得不算热络,直到孟郁泊要拢着程清泽的手揉是引他注意的意思,话题就彻底告终了。

程清泽无奈地掐了一把孟郁泊。

孟郁泊根本不会恼,只会将那只手握得更紧,要道:“清泽,这是我留洋结识的朋友,叫理查德。”

程清泽颔一颔首,那高鼻深目的洋人也致意似的朝程清泽点头,他性子直接,也学不来东方人的弯弯绕绕或什么含蓄中庸,再审视一番两人姿态,竟就直言疑惑:“孟,他看起来不像你父亲的伴侣,反倒像是你的。”

程清泽指尖动了一动,就听孟郁泊爽快地笑起来:“是的,他确实是我的伴侣。”

“可你之前介绍……”

理查德明白过来,心中要道:原来东方人才更开放。

孟郁泊欣赏几秒他的神情,才再拍一拍他的肩,转向正题:“理查德,该给我账本了。”

“知道知道,”理查德边说边从包里取了账本出来,“……那几家纺织厂盈利多;新建的那家烟草厂还在起步阶段,亏损了这么多;工人补习班的开支用度都在预测范围内……”

账目上的款项开支一件件都标得极清楚,程清泽只消望上一眼,便能明白当日他与孟郁泊所谈的早已在孟郁泊构想之中。

而生意场上虽然有亏有赚,但到底从事的是这样一条有利的道路,结余下的钱财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数额。

“军阀当年盯上平城,逼得各地主向下增压赋税,但所收到底有限,最后还是落个入不敷出的境况我父亲便是其中之一,他听闻我做买办起家,牟利巨大,又有洋人势力傍身,急急要唤我回来。我特意延了几年才回平城,只让理查德先来平城铺路……孟家自然要坐吃山空,成为一具摇摇欲坠的空壳,”孟郁泊缓声道,“他我的父亲早就没用了清泽,现在整个孟家都在仰赖着我生存……只需将这一本账本和孟家近年的开支进账摆在他们眼前,他们就会更加清楚地明白孟家现在是谁在做主。”

“即使是管家去请了孟家几位尚且在世的长辈到祠堂去正一正‘门风’……那也注定要沦为蛆虫最后的挣扎不堪一击。”

“若真有几个不长眼、要效忠我父亲来为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