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李悬性情乖戾,若是见到宋从安,一时起了冲突,倒是坏我的事。
于是我故意赌气,怨他多疑,和他生了好大的气,到了书院门口,也不和他说话,自行下了马车。
果然到了下学后,李悬早已在学堂外候着我,先是仔细打量了我的神色,才笑着道:“殷殷哪里都好,只有一点,生气的时候不爱理人,我怎么受得住?少不得还要依了你。师父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你尽管去吧。”
接到李悬的师父之后,我便动身去了公主府,早有小厮赶在前面去通报,因此等我到时,宋雪庭便在侧门等我。
我已多日未见他,不由多端详了几眼,看他似乎清瘦了些,只一双眸子沉静如水。
他过来扶我,我便把手搭在了他手心,随口问:“你弟弟怎么样了?”
宋雪庭道:“还好,已经不发热了当心。”
我脚下不小心扭到,倒进他怀里,脸也贴在他的胸膛上,一股清雅的松竹香气沁满心脾。而他神色不改,仍把我扶着站好,举止没有分毫逾越。
宋雪庭这样守礼,让我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好像两人生分了似的,只能道:“多谢。”
他问:“你今日是专来看从安的?”
我对他一笑:“之前我就和你说过,要给你弟弟请一位神医,有了这位神医在,他的病便有很大指望了。可巧今日就请到了,就在我后面的车上呢。”
宋雪庭倒不像很欢喜,只说:“你对从安的事,倒很上心。”
他话里有些拈酸吃醋的意思,我在他手心轻轻勾了一下,趁旁人看不到,悄和他说:“你还要同你雨吸湪队。弟弟比吗?他是病人,我当然要挂念着为他找大夫,再说了,我也是看着你的份上,不然才不去费这个事。”
宋雪庭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眼里清辉潺潺。
见他要开口说话,我便用手指抵在他唇边,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等回书院再说吧,别让旁人听见了。”
我又很真心地说:“你不在书院的这些日子,我也没什么意思,半点也不想读书。”
宋雪庭说:“现在从安这边离不得我,等他再好一些,我就回去了。”
我眼神微动,却没说什么。
宋雪庭和宋从安日日在一处,宋从安出门,他不会不知道,而宋从安既然能够走动,就说明病已好了不少,宋雪庭也该清楚。
那他是为什么撒谎骗我?他对宋从安的事情,又知道多少?
宋雪庭恭请了李悬的师父下来,一道往院子里去。
行至门口,不想正撞见一个端着铜盆的小丫头子从里面出来,一见了我们,便飞红了脸,手忙脚乱地行礼。
我正要问是谁,宋雪庭就道:“是元白微临行前送来的,专为照顾从安。”
闻言,我心里便大不自在,冷笑道:“他倒是想得周到,自己不能照顾了,也要另找人照顾才放心。”
这边给我送了堆成小山的玩意讨我欢心,那边也没落下,元白微倒是不偏不倚的。
不知里面是不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忽然传来好大的动静声响,李悬的师父名唤郑道长的,便捋了捋胡须,率先踏进门里。
我跟着进去,只看见宋从安跌在地上,正扎挣着要站起来,见了我,眼圈立时红了。
“我方才听见殷殷的声音,还以为是听错了,不想真的是你。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我的。”
放在以前,我看见他这样一个满身娇病的美人跌倒,必定心有不忍,要赶着上去扶起来,只如今我知道他是装的,便强自按捺住了,只冷眼站在原地看他。
宋从安自然察觉了我的态度,有些不知所措,话也不敢说了。
宋雪庭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床头,又放了一个杌子与郑道长坐,请他为宋从安把脉。
郑道长刚扣上宋从安的脉,便意味深长地一笑:“放平和些。怎的见到戚小公子,心跳就这样快。”
闻言,宋从安两颊登时泛起红晕,虽低声应了,过了一会儿,仍是脉脉地朝我看过来。
我被他看得心烦,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宋雪庭把一杯热茶塞进我手里,然后就轻轻覆上我的手,不再松开。
只听得那边郑道长道:“探头看什么呢别动,都说了放平和些。”
这次我彻底没了耐心,回头呵斥宋从安:“我费尽心思求了道长来给你看病,你就这么不配合?到底要怎么着?”
宋从安被我骂了一通,更加小心翼翼,觑着我的脸色:“殷殷别生气,我再不敢了。”
如此这般,他才肯收回视线,低垂着眸,一句话也不说了。
郑道长为宋从安诊了脉之后,脸上露出些微妙的神色,半晌不曾出声。
宋从安把手收回,细声细气地道:“我这病是自小就有的,不知请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帖药,都无济于事,想来是药石无医之疾。老前辈若是觉得不好了,也不必避讳,当着我的面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