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说是别的啊。”小裴总开口说了被送来医院后的第一句话,嗓子紧得很,想调笑一句还像拉风箱似的,“scalpel,手术刀,倒是和你这职业挺配。”
常铭远没接他这话茬,站在留观的座位边上专心看他的报告单,“没什么大事,一会护士过来给你处理一下身上的伤。”顿了一下,低头小声地说:“谨慎点吧,让人下药了。”
听见“下药”这两个字,裴咏川的眉头一瞬间皱紧,随即又放松下来,状似无谓,沉默了一会动了动嘴唇,“谢谢。”
…
之后得有小一个月的时间Phoenix没在wild出现过,再现身的时候又是那个身长玉立的模样,他穿了件深灰色大衣坐在卡座上翘起腿,目光在在座的每一个人脸上流连,却未有驻足之处,只是手里拿着方杯不时的饮。
万泽今晚八点半跟一个半固定的sub有约,那个小可爱柔柔顺顺的,听话得很,低垂在脸侧的头发是天然的棕褐色,眼神从来不敢看向他膝盖以上的位置,玩到位了就骚得要命,下手狠了就会抽噎,白皙的嫩臀似乎一掐都能掐出奶来。
这完全是万大少爷自己挑的可人,每一条都是照着自己的喜好找的,调过几次体验也都不错,这才固定下来每周六晚上这个时间约。但今天美人之约似乎没使他提起丝毫兴趣,一点都不急着享用美餐似的,马上到点了他还在三楼大厅喝着酒晃荡。
两个同样在观察全场的人视线相对,裴咏川脑袋里第一个出现的画面就是那双白净的脚,太阳穴猛地一跳。
万泽也看见了那个毁了他新鞋的罪魁祸首,不知道又是哪根筋没搭对,他也下意识地翘起了二郎腿,脚尖上勾,往地面的方向一下一下地点,似乎是在控诉。
小裴总看着鞋尖一直在舞动,仿佛能直接透过皮料看见骨肉,也顺带着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了自己意识不清的时候做过什么恶,况且那天唐璜走的早,还没赶上他那一句谢,他向来不喜欢拖欠谁的人情。
他端着自己的杯往那个隐约被挡住的卡座走去,刚一落座就拿过桌上的酒给自己倒了半杯,挂上了一丝笑,“抱歉,刚想起来我还糟蹋过东西。”说完就抬头干了手里这杯,“实在麻烦了,你说个数,我没二话。”
又是这么一副游刃有余的油滑样子,万大少爷开始后悔自己把他招了过来,还不如那个刚清醒时朦胧的模样。突然回想起那个迷茫的眼神,他心眼一转,脑子里的想法就开始往下三路走,此时看着那个冲着自己标标准准的笑反倒是起了玩心。
万泽伸手拿起杯,自顾自地喝了一口,戏谑地说道:“我不缺钱。”
“那说一下鞋码吧,我再去挑一双,聊表歉意。”精通人情世故的小裴总依然有对策。
“我也不缺鞋,扔了就扔了。”
对着那个询问的神情,万泽挑了挑他的风流桃花眼,弯下身用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另一个,长发从耳后掉落到面前,堪堪遮住眼眉,轻佻的声音响起,“我今晚没人。”
番外二:百川归海(3)
裴咏川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他知道这个人的做派,唐璜在整个wild都是出了名的会玩,说是个花花公子一点都不为过。从他房间里出去的Sub那都得论上个两三位数,试过都说好,技术棒,玩得花,活也不赖。
小裴总多多少少也在wild玩了几年了,按理说唐璜和scalpel这样的顶级dom是绝对不会被放过的,但事实上他不但把这俩人绕了过去,反而还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从来没搭过话,也仅限于知道彼此的存在罢了。
因为他本能地不喜欢这两个人。
他就是看不惯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少爷那作威作福的模样。
Scalpel洁癖严重,恨不得走到哪都带着手套,好像谁手指甲没剪秃都是对他的侮辱。神色永远冷清,周身气压很低,说他是业界标杆可以,但那根本就不是跟人认真玩的态度。
唐璜就更别提了,点酒必须点最贵的,调教工具都恨不得用钻镶。全身衣物鞋帽必须是高定,还得是国内看不见的款,自打那天跟另一位小少爷撞了衫气得差点掀了wild房顶以后,他又换了一批,一看风格就知道是某个工作室的手作,约莫着全球也找不出第二件才算满意。
又仗着自己生了一双桃花眼,凡是让他眉眼含情那么一看,就没有拿不下来的人,长得好看嘴又灵,花言巧语说得溜得很,恨不得一天换一个伴。被他随手扔的sub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但个个都笃定地说他很完美是自己做得不好,又矫情又给人洗脑,没意思。
裴咏川自觉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圈子不同也不想硬融。
他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反而生在一个以农为生的家庭,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成了市里白手起家的青年企业家的典范,好几年过去了现在的创业者里还流传着他的传说,说乾盛的小裴总是怎么一步一步凭着自己的努力从小村镇走到大都市最后稳扎稳打坐在那金字塔尖的。
他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但唐璜那个骄奢淫逸的做派就是在向全世界宣告,他就是凤凰下的崽。
裴咏川没直接接万泽的话茬,只兀自笑了一下,拿过桌上的酒瓶又给自己倒了半杯,低头倒酒的过程中,那只一直在上下点着的脚就没出过自己的视线。
脑海里又浮现出在医院看见的那个光洁性感的脚踝,他顺着回忆里的画面一点一点往下捋,每个指甲都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弧度都相同,一眼看上去力量与骨感并存,仿佛天生就该被捧起侍奉。
小裴总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但又很好地将眼底的情绪压制下去,没再继续联想,倒好酒就若无其事地抬起头看向大厅来来往往的人。
可精明如万泽,狩猎者怎么可能错过猎物的每一寸反应。
“能借用一下你屋里的洗手间吗?我没带门卡。”小少爷撒谎成性,瞳孔没有丝毫变化,手轻抚小腹睁着眼说瞎话。
裴咏川眼神看向三楼的公共卫生间方向,挑了挑下巴,万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讨好地笑着接了一个字,“脏。”
又是这副少爷做派,精准地戳在了裴咏川厌恶的点上,这种厌烦使他完全没多想,只当是人太矫情,脸上依然挂着社交表情没有丝毫裂缝,他点了点头,绅士地站起来向拐角处做了个请的手势。
…
万泽根本就不想在陌生的地方上厕所,他就是想找个借口登堂入室行点便利,无论任何人在任何地方,只要让他进了门,再出去的话就只有“他玩够了”这一种可能。
他在卫生间里象征性地待了一会,眼神晃过旁边台子上放着的瓶瓶罐罐,心里一闪而过那些传闻,好奇心起又仔细看了半天,还真是没有润滑。
看来圈里广为流传的那句“Phoenix有两不,不给操,不求饶”是真的。
万泽这个人就没有什么分寸感和规矩,规矩都是人设的,不破不立,又想起外面那人一直挂在脸上的职业假笑和永远滴水不漏的前言后语,有点意思。
他洗干净手不慌不忙地出了洗手间,却并未直接道谢走出房门,反而向相反方向的沙发走过去,屁股一沉往下一坐,身体向后靠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两只胳膊随意搭在旁边的抱枕上,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特别张狂的性感。
虽然神色狂傲,但说出的话却进退有度,“我有点喝多了,能讨杯水喝吗?”
“放完水就得喝水,你倒是个不吃亏的资本家。”裴咏川一边腹诽着大少爷这什么生活习性,一边去那边的迷你bar给他倒了杯水,他微叹了口气,到底是吐人家的手软,只能选择让好脾气出来工作。
小裴总依然是那一副稳稳当当的模样把水递了过去,屋里的沙发本也只是个稍微宽敞点的单人沙发,唐璜又大大咧咧地坐着,完全没给他留一点空隙,他只能尴尬地站在对面,等这位大少爷喝舒服了屈尊降贵抬抬屁股去外面寻欢作乐。
忽然坐着的人嘴唇微动好像说了句话,裴咏川一时没听清,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万泽把身体坐直往前倾却又不说话,小裴总无奈只好也往下俯身,侧着头让耳朵离那人近一点听听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万泽的气声像一簇小绒毛似的搔过裴总耳廓,“我说…”
“跪下。”
前两个字如同情人之间的窃窃私语,春风般吹过又带起一片生机,却在一秒停顿后转变了语气,低沉又略带愠怒的声音坚定且不容置疑,一条腿重新翘到另一条之上,宛如深海之处勾人魂魄的塞壬,气场大开完全令人无法抗拒。
裴咏川是被调教惯了的,对这两个字本身就带有一定的条件反射,更何况是这样一种完全不容拒绝的声音,登时膝盖就一软,后又突然反应过来面前这人是谁,身形稳不住差点砸向唐璜,却也容不得他犹豫,直接就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