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诊台的小护士就为了报个警衣服都快被撕扯坏了,哭着把求助的视线看向了这个角落。女孩的父亲顺着看过去一眼就认出了常铭远,大喊了一声“就是他”,周围的彪形大汉就都往这边走。
常铭远身后就是急诊的走廊,还有不少病人在留观诊室休养,他怕这边的动静太大影响了病人休息,甩开了拽着他的护士的手直接迎了上去。
小姑娘的父亲上来就甩了他一耳光,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个不停。常大少爷从小娇生惯养,这还是第一次被打个实在,有点懵,耳朵里一阵嗡鸣,左耳听得不是很真切。他甩了甩头皱着眉,拇指用力按着食指的指关节,压着怒气回道:“我们给过你们选择,是你们自己说不治了要回家,来医院闹算怎么回事?”
“又推卸责任!明明就是你们不作为,她才上初中,你们真他妈丧良心!”
男人一只手拽着常医生,一只手像个泼妇一样一直在向围观群众做聚拢的手势,“都过来看看啊,就他,就这个医生,就他跟我们说我们家孩子没救了,说我们要治就是有病!”
常铭远的白大褂被拽得发皱,男人肮脏的指甲缝里的灰似乎都蹭到了上面,留下了一道道尖锐的黑迹。
“她喝药那天你跟她说过一句话吗,除了谈钱你俩还在乎什么?口口声声‘你们家孩子’,就让她这么躺在大门口所有人都看她的笑话,这就是当父母该做的事?”
常铭远这一个月来压抑的所有情绪都在这一瞬间找到了出口,他几次午夜梦回都是小姑娘抠着自己的手背说哥哥你救救我,他一个外人都几欲崩溃,凭什么家长能如此无动于衷?
男人把拽他大褂的手换下来,直接揪着他的衣领,盯着他的眼睛,刻意把音量压低:“谁让就你嘴欠?这债你背定了。”
“常家的独子,家大业大,肯定也不差我们这点小钱,不想给医院惹麻烦就痛快点,直接掏完我就走人,咱谁也别挡谁的路。”
这些话砸在常铭远耳朵里比打了一巴掌还疼,他本以为换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就没人会把他跟常家联系起来,他的每一分成绩也好每一个错漏也罢都是他自己的。
他的确成功了一半,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有人会为了刻意讨好给他行方便,他在医院干的甚至比其他实习生更多,更累,但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档口被提起。
就因为我姓常,我不继承家业就被说不忠不孝;就因为我姓常,从小到大除了万泽就没有人真心待我;就因为我姓常,我就活该被冤枉被误会被敲诈勒索,这他妈是什么道理?
常铭远一怒而起,不再只任由男人抓着自己,他用力挣脱桎梏,转向男人身后,右腿直踢向那人膝窝,在占据了绝对的位置优势后又把他下压再下压,手肘内侧死死地圈住男人的脖子,他紧咬着后牙说:“我什么都不可能给你,我也什么都没有。”
常铭远手下慢慢用力,任由那人两只手胡乱地抓挠,在周围人眼里他好像只是为了制服这个野蛮的男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的心里完全没有一丝怜悯,手下完全没松劲,脖颈的触感也不像一个生物,仿佛就是一头待宰的牲畜。
中年女人最早发现了异常,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她那前夫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没有意义地挣扎。虽然离了婚但她仍然下意识地把自己和他划到了同一阵营,眼看着那双手在空中舞动的幅度越来越小,她从兜里摸出了什么直冲着常铭远过去。
常铭远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所以也根本就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走近,把他拉回到现实世界的是一下剧烈的冲撞,他下意识地松开了胳膊,被死死压住的人一下扑在地上不住地咳嗽气喘。
他的后背也一直被一个人倚靠着,他以为是孩子的妈,就动作粗暴地去拽,可他刚拉着胳膊想把人推起来的时候他却发现这个手感熟悉,常铭远猛地回头,他拉住的是一截白大褂。
齐涵眉头紧蹙,唇色惨白,被他拽住的那只手死死地按着腹部,另一只手低垂在一边。
中年女人浑身抖如筛糠,直接坐在了地上,手里的锐器也落在地上砸出一声刺耳的响声。
常铭远大喊了一句:“推个车!”周围被吓呆了的护士如梦方醒赶紧去推平车,常铭远尽可能平稳地把齐涵抱了起来放在上面,直接往电梯里推。
电梯正对着医院大门,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时候,常铭远似乎看见门口担架上覆着的白布被风吹起了个角,而担架正对着的墙面上,规规整整地刻着希波克拉底誓言。
自那天以后,急诊科从此再也没有那个钢做铁打的女强人,再也看不见嫌弃实习生做的不够快不够好的白眼,所有没有亲历那天的人,都只知道八个字,脏器破损,抢救无效。
常铭远失眠的毛病就是从这时候落下了病根,每晚他似乎都能看见那天地上的血,看见那被白布遮掩的、已经腐烂的身体。
虽然整个医院都笼罩在悲伤的氛围之下,选科还是如约到来。他犹豫了一刻,还是填了骨科,还是选择了那个和蔼可亲的老主任。
骨科的工作强度相对较小,没有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病人,但他总会觉得心慌,做什么都踏实不下来,手底下不忙活点东西就静不下心。
一天他跟着主任去住院部查房,查房结束后他正要去整理病历,从楼梯间出来两个人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跟他迎面而过,“您好我问一下,刘主任在哪?”
常铭远随手给他们指了下办公室的位置,两人谢过就朝着那边走,常医生眼睛向下一瞟,从上向下看见了那个黑色塑料袋里的东西,是两条中华烟。
他打心眼里对这种走后门送礼的行为感到不屑,主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让他们钻这个空子,于是他也只是在护士站整理着东西。
不消片刻,他听见主任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两个男人走了出来,常铭远正要闷哼,就看见主任还是弯着那双笑眯眯的眼,亲密地拍着其中一人的后背。而这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双手空空。
常铭远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这就是所谓的医德?他认为和蔼可亲的老主任在私下大行收礼之事,而白眼翻个不停的女医生却在急诊一直冲在前线,这叫什么道理?
我要做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医生?齐老师如果知道她是为了我这样得过且的人而奉献了生命,会不会说一句悔不当初?
一夜无眠,第二天常铭远就向医院递交了文件,他自请调去急诊科,这一待,就是数年。
从他真正调到急诊科的那天起,他的微信头像就变成了一片纯黑,朋友圈也只保留了关于总院杀医事件的两条相关报道,此外再无其他。
他仿佛是完全继承了齐涵的工作作风,在一次又一次的紧急事件中表现出了非凡的工作能力,年纪轻轻就评上了职称。他也曾被无数病人家属跪下来求过,也曾听到过很多质疑他这么年轻怎么能看好病的声音,更是几次差点经历齐医生当年的遭遇,但他都挺过来了。
每一天结束工作他都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这,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番外二:百川归海(1)
粗粝的马鞭切割空气的声音刺耳又令人着迷,裴咏川虽然有点意识不清,但还是随口说了句“谢谢主人”。
他一直都闭着眼睛,甚至都忘了今天约调的人长什么模样,想到这裴咏川眼皮微动,透过缝隙看清那个矮小的男人后他摇了摇头,就这种这玩意,还不如不看,闹眼睛。
男人的鞭子毫无章法,只靠蛮力,在wild估计也是最差的dom,还很有可能是刚入行就来挑战自己这个难度,想到这他轻笑了一下,不自量力,哪有在新手村就想打boss的。
粗制滥造的鞭子完全没有避过那几个容易受伤的位置,甚至连性器也被抽得血红,疼痛一层又一层地叠加,完全没有快感,只有无边无际的痛,但他并不在意。
看见面前这个男人每挥一鞭都得喘一会的揍性,他甚至想善意地提醒一句,做dom不是你抽得越狠就越牛逼,后来琢磨一下,算了,懒得给他上这个课,任由自己身上蔓延血色。
慢慢地裴咏川觉得今天有些许不同,头一直都昏昏沉沉,呼吸也有点困难,对痛的感觉也没之前那么灵敏,他只当自己是在外面吹了风着了凉,没当回事,依然放纵自己承受着每一分疼痛。
由着糟糕的绳艺他甚至能感觉到几处末端已经失去了知觉,估计是血液流通不畅,浑身上下几乎所有还能感受到的部位都火辣辣地疼,但他的神态依然桀骜,眼神也依旧还算清明,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绝没沉醉于情欲,每一句中规中矩的“谢谢主人”好像都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被敷衍了的矮小的男人也不恼,一直努力喘匀气,一边偷着观察裴咏川的脸一边腹诽道:这他妈都多长时间了?
几个月前在酒局上一土老板喝大了给他们播放了几个视频,老刘这才了解到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一门功夫,知道了之后他心里就一直像有个小羽毛在搔着似的,总想自己也玩一玩。
生活里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就算了,玩这个能在陌生人身上发泄,自己还能说什么算什么,运气好还能痛痛快快操个免费的逼,真他妈舒服。
他转托了好几个朋友求了好久才求来一张wild三楼的会员卡,刚一来就被科普了这最有挑战性的sub,Phoenix。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听朋友说几乎所有dom在他身上都屡战屡败,再加上喝了不少酒,半梦半醒间男人那可悲的虚荣冲进大脑,他大着舌头跟几个圈内的朋友打了赌,还夸下了海口,说他绝对能把Phoenix操得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