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乱得像一团乱麻,祝珩拼命搜刮角落里残存的记忆,或许是二十几年的时间太过久远,又或许是当年年纪太小,除了自己落水被救之外,他再也回忆不起那天的任何细节。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
寒风瑟瑟,祝珩的身上满是雪和融化了的水,但他的心依旧暖热,像在沸油里煎炸过之后又被放入了蜜糖的罐子里,每在胸腔里泵一下都是甜蜜四溢的蜜汁,又疼又腻,心酸又欢喜。
凌落,是你,竟然是你。
是你把我从冰冷的水中带回来,是你让我重新活过一次。
是我不好,我忘记了我们的过去,不过没关系,你可以讲给我听,只要你愿意。
我错了,我愿意用一辈子去赎罪,我爱你,让我爱你。
站在别墅外,alpha浑身都湿透了,颤抖的双手推开门,他急匆匆地走进去。
却早已是人去楼空。
房间被整理得井井有条,被子一丝不苟地平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空气里还飘散着蜜桃的清香,床头柜上依次摆放着糖果花束、糖罐和一只未开启的深蓝色丝绸包裹的精致小盒子。
他们的衣服还挂在阳台上,只是主人仿佛忘记了收起来,已经沾上了一层霜雪,随着寒风起起伏伏。小桌上倒扣着一本没有翻完的书,是今天中午他看了一半放在那里的。衣柜里的衣服按颜色陈列,一件件熨烫得妥帖又精致,他和他的掺在一起,正如他们日日夜夜交缠在一起的身体。
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模样,似乎跟他离开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不是那封显眼的白色信封的话。
湖蓝色床单上的一抹白色尤其刺眼,祝珩抖着把那封信拿起来打开,里面只有薄薄一张纸和一张崭新的银行卡。
多年的搁置让那张契约泛了黄,但上边的内容依旧清晰,残忍无情地为祝珩撕开他不愿面对的真相。
一纸契约,一式两份,他的那份已经被他撕碎,可凌落把他自己的保存得极好。
两个名字分列两边,字迹清晰易辨,一个清秀板正,一个龙飞凤舞,明明在一张纸上,却在无数的误会和遗憾里分离,看起来竟是隔了万水千山。
最底下还有一行黑色的笔迹,看上去是新写的,笔墨都未干。桃香和墨香钻入鼻子,残忍但温柔地留下了短短四个字:
谢谢,再见。
祝珩一下子跪在地上,面色苍白,攥着那张纸捂紧了胸口,眼泪簌簌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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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别墅里的门被粗暴地踹开,林琛怒气冲冲出现在门口,还没进去就被酒气熏天的屋子弄得一阵晕眩。
林琛冲进去,凶狠地揪起祝珩的衣领,把醉醺醺的alpha从地上扯起来给了他一拳:“祝珩!你已经浑浑噩噩多少天了?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要不是你助理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就要自己一个人死在这里?”
祝珩满身狼狈,还穿着凌落走的那天的衣服,酒气和颓废萦绕着他,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茬,像是一个被人抽去了生机的玩偶。
自从凌落离开之后,他便一直窝在家里醉酒,工作什么的全都被他抛之脑后。
祝珩醉意还没消散,一只手拂开林琛的手,对林琛傻傻一笑,又睁着眼睛仔细辨认了半天,这才看出来来人是谁,立马把酒瓶送到林琛面前,道:“啊,是阿琛啊,来,喝酒!”
“喝什么喝!”林琛毫不留情地把祝珩手里的空酒瓶夺过去,随意扔在柔软的地毯上,林琛被好友这不成器的样子气得胸口疼:“祝珩!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哪里闹了!”祝珩挣脱林琛,摇摇晃晃地弯下腰想要去拿酒,但他醉得太厉害了,手伸了几次都够不到。
“怎么我连你也抓不到。”alpha眨了眨眼睛,对着静静立在那里的酒瓶说道。“我抓不住他,现在我连你都抓不住了。”
祝珩愣愣地蹲下身,像是被酒瓶斩断了最后一根绷紧的弦,他抱住双腿,把头埋在腿间,像个孩子一般低低抽泣,“阿琛,他走了,他不要我了。”
“那就把他找回来啊。”祝珩冷硬地站在一旁,英俊的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他比祝珩一两岁,因此一直把祝珩当成自己的弟弟看待,如今看起祝珩这副样子便更加生气,不知想起了什么,一双薄唇里吐出的话不留情面:“想要跟人家在一起就行动啊,自己躲起来哭算什么,你不说,他能知道你爱他吗?之前在身边的时候你不珍惜,现在做出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给谁看?”
“我找了!我到处都找了!”祝珩斜了斜身子,大批的空酒瓶被他碰倒,发出叮铃当当的声音,绝望道:“可是我怎么都找不到他,我哪里都找不到他!”
左手又摸到一瓶满的,祝珩仰面,颓唐地了无生气,“你知道吗,阿琛,我这些天每天都吃不下睡不着,一躺在那张床上,我就能想起之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八年,我对他好的时间加起来连半年都不到,他又凭什么留下来呢?”
林琛看着祝珩萎靡不振的样子,侧身倚在一边长桌旁,眼珠转了又转,没有开口。
“可是我好疼啊,阿琛,他就这么离开了,连一个告别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找了他好多天,我把a市的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可我还是找不到他。
“我甚至……除了公司就不知道他有什么常去的地方,爱吃什么,爱喝什么,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喜欢的景色。我甚至几乎没有带他出去过,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所以他生气了,他走了,他决定要惩罚我。”
“我知道错了,我早就知错了,可他为什么不回来?”alpha的眼睛里满是脆弱和无助,他抬起头扯住林琛的衣袖,“阿琛,你很厉害,你帮我找到他好不好?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林琛无奈地蹲下来,把祝珩扶起来,道:“行,我帮你找他,但你要先振作起来。”
“真的?”
“真的。”
“好。”
从那天开始,祝珩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在公司里像个工作机器一般一丝不苟地运行着。
他的手腕依旧强势,决策依旧完美,所有人都没发觉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除了身边的人。
管家眼见着祝珩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变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