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要做起来得耗费几年的时间,玉琅没有立即回应,认真盘算了一番。
谢如伊也觉自己这个要求已经远远超出她跟玉琅的交情,太过强人所难,但若不是她自己将军府出身,海防的重要她清楚明白,而且玉琅实在是太过合适,她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干。我在朝中给你设一个官职,你只管专心造船,朝廷的俸禄绝不会少了你的。”
虽然玉琅是个商人,但他这次考虑的还真不是银钱的问题,他还真不差这几个银子,主要是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时间与精力,“我可以给工部和兵部的画画图纸,让他们自己琢磨,毕竟我只是个从商的不如他们专业,所以还是交给他们自己来实操吧。至于官职就不必了,我只想当个本分生意人。”
在朝中为官,哪怕是挂一个闲职,官商牵扯的后果恐怕也不是他能承受的。若他真成了皇后眼前的红人,不知多少人要来攀附他,给他变相行贿,那玉琅觉得自己离被抄家灭族就不远了。
谢如伊约莫猜到了玉琅的顾虑,不好再强求,可是玉琅什么都不说要亦是令她为难,“那我会先支付你一笔酬劳,以后慢慢地再继续,就当做是一个短暂的聘用关系吧。”
既然谢如伊执意要给,玉琅只好大大方方收下,哪怕他不在意银钱,能让她安心,觉得不欠他什么也好。
玉琅忽而想起,“如果与那些小国谈判时,你们语言不通怎么办?”
这个问题谢如伊也有考虑,“我们从民间挑选了几位会翻译的人,那些小国也会带着自己的翻译来,到时候几人凑凑,总能交流明白吧。”
“不不!”玉琅眉头紧皱,慎重地提醒谢如伊,“皇后不知那些经商之人有多精明,他们想算计你能明目张胆地坑还不让你看出来。而且若是民间选出的人事先被人收买,故意像你们传递错误的信息,你当如何?”
这一下次还真难倒了谢如伊,不过玉琅的本意并不是为难她,“皇后若是信得过,草民愿为您翻译不同语言版本的商法,或者监督您请来的几个翻译。”
谢如伊震惊无比,“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玉琅得意但不张扬地谦虚道:“没什么难的,我刚开始也什么都不懂,就是硬说着说着突然学会了。”
他刚刚与异族异国之人打交道时也被坑过不少,后来吃了教训而他自己也慢慢学会多种语言之后才好了起来。他走过的弯路,不会让谢如伊再走。
小叶子虽然听不太懂,但大致知道眼前这个叔叔是个格外博学之人,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崇拜,“叔叔这么厉害,给我做爹爹吧!”
玉琅闻言险些屁股一滑,从座位上秃噜下来,“草民……实在不敢啊!”
“嘶”谢如伊也被惊得倒吸一口气,幸好这屋里没什么人,只有小豆子在屋外候着量他也没听见就算听见了也不敢多说。可小叶子这话真的离谱,谢如伊语气稍凶地训道:“你自己有爹爹,他在外辛辛苦苦打江山呢,可不准再说这种话了!”
小叶子霎时被凶愣了,“可是我都没有见过爹爹……”
第112章 终战
谢如伊一时无言, 段煜离开时小叶子还太少,什么都不记得,依据他现有的记忆他确实没见过段煜。
小叶子眼中光亮消失, 渐渐暗淡下来,抿抿唇,“爹爹什么时候回宫?”
谢如伊也说不准,不过段煜送来的最近一次战报上说他们已经打入蒙国境内, 应该差不多了吧, “你爹爹很快就会回来了!你小时候他超疼你的, 所以不可以再说这种话,他知道后会生气的。”
她抱起小叶子, 拍拍他的脑袋哄道。
小叶子吸吸鼻子, 不太相信,“真的吗?”
他一点儿都不记得爹爹长什么样子, 只有御书房里挂着一幅爹爹的画能让他大致了解父亲的模样,可这远远不够,父亲这个词于他而言还不如宫里的嬷嬷来得真切。
“真的!”谢如伊向儿子保证,边境的战争总算有了结束的苗头, 攻破蒙国国境应该足矣威慑他们十几二十年。而且两军僵持许久,粮草钱财恐怕都要消耗殆尽, 再打下去只会劳民伤财违背段煜的初衷, 因而谢如伊坚信段煜很快就会传回归来的消息, 若是没有……她捏紧了拳头。
小叶子的脸埋在她的手心蹭几下,唤回谢如伊的思绪, “那我还是要自己的爹爹,不要别人!”
玉琅终于长长舒一口气,慢慢整理自己的仪态又恢复从容淡定的样子, 温润的眼眸落在这一对极像的母子身上,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该有的念头。
谢如伊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让玉公子见笑了。”
“无妨,童言无忌罢了。”玉琅眼眸低垂,不甚在意的模样令谢如伊安心下来,她捏捏小叶子的脸,“你要不要自己去玩儿?娘亲还有事要与叔叔商议。”
小叶子依依不舍地看玉琅一眼,还想再听听他说的那些新奇的事物,但是娘亲有令,他是个乖孩子要听话,“好,我去外面等爹爹回来。”
“哪有这么快!”谢如伊笑着揉揉小叶子的后脑,然后放他出去玩耍。等他一走,谢如伊恍惚地算着段煜还得多久才能回,光是路上都要耗费不久,看来近来的朝中大事他赶不上了。
谢如伊回过神来,“玉公子,我们继续吧……”
……
蒙国境内,临近前线军队驻扎之地不远处,是蒙国大汗的帐子。珮慈手中捏着一把弯刀,趁着四下无人之时悄声潜进帐中。
帐内榻上侧卧着一个女子,她乌黑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身侧,被子隆起的弧度勾勒出她娇小的身形,这是不同于蒙国土生土长,身强力壮的女子的特征。那女子静静睡着,连珮慈将弯刀悬于她的胸口都毫未察觉。
珮慈咬了咬牙,狠下心来,握紧手中的刀柄快速地用力刺下。
“你做什么!”一道浑厚粗犷的声音在珮慈身后响起,随后飞来另一把刀叮一声将珮慈的弯刀打落,两把刀飞出斜斜插在女子床榻一侧的帐子上,而这突如其来的异动也将女子从沉睡中惊醒。
“啊”女子惊恐地叫起来,嗓音是被珮慈掐住脖子后的压抑和模糊。她在床榻上挣扎起来,用力去推珮慈却根本挣脱不开。
男子快步冲上,一手掰开珮慈的手,另一只手揪住她后背的领子直接将她摔在地上,怒不可遏地斥责,“你疯了?”
“父汗,都到这种地步了,您竟然还护着这个女人?”珮慈难以置信,眼前的父汗即将步入老年,灰白的头发胡子与这个女子稍稍干枯但仍然乌黑的发丝形成鲜明对比,两人的面容亦能明显看出他们年龄相差极大。
就是这个汉人女子,年轻貌美的永嘉公主迷惑住她的父汗,令蒙国错失了南下攻打的最好时机,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珮慈对这个女子深恶痛绝,恨不能起来再弄死这个女子。
可她的父亲大汗虽然年纪不小,但保养尚可,制住她不是难事,永嘉公主瑟缩在父汗怀中,她恐怕再难杀了这个女人。
不甘与怨恨交织,珮慈当场指着永嘉公主,高声道:“她的侄儿厌弃我,父汗不光没有为我讨回公道,还让他率军连破我们多座城池。这个女人,这个和亲来的女人,还留着她干什么!不如将她的脑袋割下来挂在城门上给她的好侄儿看看,也算我们出一口气!”
大汗拍拍怀中发抖的女子,对着地上撒泼的女儿心力憔悴,“她都嫁过来多少年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如何与她无关,珮慈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是非不分的父亲,都到这种境况了他竟然还在为她开脱。若不是她提议先和亲试试看,蒙国拿着从泯王那里得来的消息直接出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轻而易举便能攻破他们的边防,哪里有皇帝御驾亲征的时机。只要先一步入他们国境,那些手无寸铁,文文弱弱的汉人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们明明用重金买下了他们的边防图,却根本没派上用场,而他们现在拿来炸开我们城门的炮|火,正是我们当初给泯王的钱造的。”珮慈如何气得过,“父汗,这不是我们自己花钱请人来造火|药,最后全打我们自己身上了吗?”
大汗不愿再看胡搅蛮缠的女儿,“出去,不准你再靠近这帐子半步!”
珮慈刺杀永嘉公主无望,也不愿再看父汗受这女子迷惑,跟她搂搂抱抱的场面,简直要刺瞎她的眼睛。
杀不了这个女子,那她就去杀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