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一不留神,柳陈麟就上了二楼露台,还爬上了台沿,吓得李婶一个激灵。
柳陈麟倒是不慌不忙,看着两道人影消失不见才慢吞吞爬下来。
“父亲今天来吗?”
他顶着软嘟嘟的小脸问道,咬字清晰,神情严肃,像个小大人。
李婶却没发现柳陈麟的早慧,只哄小孩似的,“柳先生很忙,说要加班,过两天就来。”
“今天是除夕,他还加班吗?柳氏是要倒闭了吗?”
李婶急哄哄进厨房看火侯,听见了也没细想,只道,“快了快了”。
柳陈麟兀自皱了皱小脸,自我反省了下,觉得自己长的不像很蠢的样子,他那父亲真觉得自己不知道爸爸的存在吗?
哦,他喊柳之擎父亲,从没叫过他爸爸,爸爸是他留给那个姓陈的男人的。
他早就知道了自己母亲没死,就住在旁边的房子里,没有出来过,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是个好漂亮的人。
但看起来很怕又很依赖父亲。
他猜测是父亲不让他来看自己,那这不是他的错。
他不能来见自己,自己长大了就去找他。
*
除夕夜柳之擎和陈叶依偎在卧室露台外,两人裹着毯子,一同看着漫天星辰。
夜空星星点点,周围风清静谧。
突然,柳之擎的手机响起。
陈叶从毛毯里伸出一只手拿起递给柳之擎。
除夕夜的安耀登醉倒在海城最大的娱乐会所,满地狼藉,一室孤独。
“柳哥儿,我要结婚了。”
柳之擎微怔,“和谁?”
“不知道,我不知道”,安耀登说着说着就哭了,大哭起来,打断了幽静的夜空,“他把我卖了!他从来没把我当儿子,他想逼死我!柳哥儿,他想逼死我,你帮帮我……”
他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命运,只是一个工具,还是一个连进安宅都不能的工具。
任他在外光鲜亮丽,实际上命脉却被捏在别人手里。
“需要怎么做?”
“我真没办法了,和他交易的是规划司司长,安家一大半生意都得经他手,我爸不可能放弃,我们斗不过。柳哥儿,我求你帮帮我,我只求过你这一次,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情分上,你让陈叶去找魏海……”
柳之擎在夜里的眼睛一下子就深不可测起来,空着的手当即揽住了陈叶的肩,严声拒绝道,
“陈叶不行。”
“柳哥儿!为什么不行,他现在不是最听你的话吗?柳哥儿,求你了……”
“耀登,他不行。”
“为什么不行!”安耀登狠狠砸了手里的酒瓶,“要不是因为他和柳之楚勾结玩你,我们怎么会成现在这样!当初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不就是他卷了股份吗!我现在都调查清楚了,你当初说是你决策错误,你骗我包庇他,好,我不计较,我假装不知道,但柳之擎!因为他,我在国外做的一切都付之一炬,如今我让他帮个忙有什么不可以?!”
陈叶闻言呆滞住,脑中嗡嗡的响,他真的不知道,当初牵连了这么多人,他真的不知道……
柳之擎眼神越来越冰冷,“他拿的是我的那一份,错不在他。”
“柳之擎,你们都要逼死我是不是?!把我当傻子一样戏弄!”
柳之擎无法否认很多事,但他从没有推陈叶出去的想法,他只是把陈叶带到了怀里,人就内疚的埋头在他胸膛,他便抚着人的背脊,当着陈叶的面说了实话,“我给陈叶用了方洗朝的药,他不能到魏海面前,那人重诺,到时候我们才是真的功亏一篑。”
滔天的钱权啊,那人位高权重,手眼通天,一句话就能把他们碾碎。
他当初想要用钱权套住陈叶,如今也体会到更大的钱权压迫。
“我要怎么办?柳哥儿,我真的没办法了……”
他的母亲被关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他一日找不到,一日推不倒安家,他就永远飞不远,永远得不到解脱。
“不会有事的,明天我去找你。”
“没用的……”
安耀登仰头看向靡靡灯光,安静的包厢却响着震耳欲聋的音乐,他绝望地挂掉了通话,下一刻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将房里的东西砸了个遍。
柳之擎的手机缓缓落下,他抵在怀里人肩上,疲倦地吻陈叶的鬓发,“不问我给你用了什么药吗?”
话音刚落,就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整个世界回应了他。
绚烂的烟花伴着悠远的钟声一同飘来,夜空星星点点被人间烟火掩盖,热闹占据了静寂。
柳之擎眼中映上了转瞬即逝的灿烂烟火,耳畔却传来了永恒的告白。
“柳之擎,我爱你。”
所以他什么也不问了。
他们没什么时光可耗了。
柳之擎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眼泪一下子就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