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原来人是会变的,他变坏了,书书,你已经做到够好,你不需要再给他机会了。”沈慈心弯腰凑近,用苍老粗砥的手指擦她眼角的泪,“别哭,姑娘。”

“人都得往前看。”

“大胆往前走吧,别回头。”

沈慈心没说完的是,那时候盛京延从灾区回来,看过太多血腥恶心的场面,心理抗拒,得过心理疾病,医治了快半年才医好。

可能那个阳光肆意,温柔如风的少年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改变了。

伤痛或许会被治愈,可它留存的痕迹永远在那里,像一块疤,撕不碎抹不掉磨不灭。

温书临走时,沈慈心塞给了她一个翡翠玉镯,眼里满是爱惜地看着她:“原本想等到你生小孩的时候给你作为贺礼,但现在看来,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了,你收下,这是我的心意。”

看着手里这只通体碧绿,不掺杂一点杂质如水一般漂亮的镯子,温书不敢收:“奶奶,这太贵重了。”

沈慈心对她笑笑,“你以前也姓沈,我也姓沈,我们就是有缘,你以后就当我失散的孙女,愿意吗?”

眼睫垂下,温书看着手里的手镯,她想问很多话,她想问奶奶是不是知道她就是那个地震中的小女孩,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最后轻轻抱了一下她。

“奶奶,我回来的话,一定来看您。”

沈慈心拍了拍她的背,温柔笑笑:“好,乖孙女。”

温书离开泽楼,快要走出泽桉园的时候又受到门口佣人的阻拦,让她回去,说夫人和老爷要见她。

缓和了会情绪,温书又跟着那佣人折返,径直去了主楼,上楼,进入客厅,还是上次关琦推倒她的那个客厅。

盛骏辉在房里玩玩具,关琦和盛勋北分坐沙发两侧,关琦端着姿态,看她的眼神傲慢而轻蔑。

“爸,妈,您们找我。”温书站在灯光下,纤瘦一道影子落下,面容安静而温柔。

关琦拨弄指甲上的亮片,眼神睨了她一下,“你要和我们京延离婚?”

温书点头,声音有些低,刚哭过,眼睛还是红的。

握着茶杯喝茶,盛勋北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关琦做成很遗憾的模样,“罢了罢了,没有缘分的人终究是走不到一起的。”

“既然是你自己提出的,那我们也算还了老温家的恩情了,婚约就作废。”

“你考虑好,钱方面的要求尽管提,也算这五年的补偿。”盛勋北插话,嗓音低沉。

隔着玻璃镜片看着他那双眼睛,瞳仁里的光很暗,略带一种浑浊感,如被磨砺过的玻璃珠子,刻进沙石。

“好的,谢谢爸妈。”温书嗓音柔和。

灯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照着眼角未干的泪痕,有种楚楚可怜的意味。

关琦吹了吹茶,茶叶在水面上浮动,泛起波澜,她审查一般的提问:“盛家这五年来待你如何?”

温书明了,顺着她的话回:“爸妈都对我很好,奶奶也疼爱我,吃穿不愁,在外大家也对我恭敬有礼,我这五年来,一直过得很好。”

弯了嘴角,关琦露出笑容,“我和你爸果然没看错你,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觉着这姑娘一定温婉贤惠。”

她品了口茶,又问:“那若外人问起离婚缘由,你如何回?”

咬咬牙,温书回:“问题在我,婚后五年,无所出。”

关琦喜笑颜开,“你以后可真这样回答?”

温书:“是的,妈妈。”

“温家的姑娘果然就是对自己狠得下心。”

“来,上前来。”关琦向她招手,“好儿媳,最后一次了,也让我这个当妈的好好看看你。”

向前几步,温书走到关琦身边,被她拉着坐在她旁边,她手一直抓着她的手腕,带着笑说出口的话却全含着警告,“你呀,既然做了选择了,以后可别回头看。”

“南浔像我们盛家这样的人家都容不下你,以后可得找个更高的门楣嫁进去,也算得偿所愿。”

“我今晚瞧着你甚惹我喜欢,就送你个临别礼物吧。”关琦取下自己耳朵上戴的一副珍珠耳坠交到她手上,炫耀又像挖苦,“这个呀,是你爸送我的。”

“就一件不重要的首饰,他硬是在拍卖行掷金百来万拍下来送我,别看他嘴上不说,可行动上处处都体现着喜欢。”

把耳坠按到她手心里,关琦说的话像扎她心窝:“你没收过你丈夫的什么礼物,你没体会过这种喜悦,这副耳坠,我就代替京延送你了,让你也高兴高兴。”

“怎么苦着张脸,笑一笑,笑一笑啊。”关琦用那做了美甲的手去弄她嘴角,硬指甲陷入肉里,生疼。

依着她心愿,温书弯唇笑笑:“谢谢妈。”

出了那栋装饰奢华的楼,温书捂着胸部大口喘气。她不明白,怎么有人能这么高傲,这么的怀有恶意。

那双珍珠耳坠我在手里,倒钩的尖刺扎进皮下,温书回头,将那副耳坠狠狠扔回去。

阶前一点清脆银钩撞地声响,身后一束笔直明亮的车灯打过来。

车门打开,夜风凛冽,一道女声响起:“温书,你也在这里啊。”

温书回头,手挡了挡光,看着苏橙一袭雪纺长裙踩着高跟鞋下车,她生得温柔,眼神这刻却挡不住野心,嘲弄地看她,像看小丑:“离婚协议签了吗?”

“阿延这些时日都没回家吧。”

她脖子上带着条项链,明晃晃的,蓝色宝石折射着光,正是那条小深蓝之吻。

“明天就签,不劳你费心了。”温书转身就走,路过她身边,轻轻开口:“你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