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河畔的星级饭店餐厅，华丽精致的包厢里，利维身著深色的三件式西装，仿佛设定好程式的机器人，神色木然却动作完美地吃著晚餐。

盖文放下餐具，用餐巾轻抿唇角。「胆子越来越大了，寒假也不回美国？如果不是我刚好来英国出差，怕还见不到你一面，更何况是跟你吃顿饭。」

知道盖文开口就代表用餐完毕，利维也跟著放下餐具，不再勉强自己用餐。

「寒假太短，而且反正就剩半学期，很快。」

「有烦心事？」盖文扬扬眉，摇了摇手中的酒杯，金色的气泡液体跟著旋转。

「没有。联合展览很成功，毕业成果发表和论文都很顺利进行中。」他流畅又平淡地回应。

盖文却像是看透他的心思，直接道：「据回报，你很久没和女人约会了。是因为菲？」

「和她没有关系，不要监视她」利维猛然起身，双手握拳抵上桌面，银制的餐具敲击到瓷盘，发出清脆声响。

「你紧张成这样，还想否认？」盖文眼神毫无波澜，像是都在他的算计内，姿态闲适地喝了口酒。「利维，你这么容易就被看破，很危险的。」

利维的手机响了几声后停止，又马上有了讯息声，像是要先努力争取注意般，于是利维打开了乔治传来的讯息

是一张照片与定位，后面跟著文字。

乔治：『利维·米勒，你是不是男人？你不是很在意你的小搭档吗？结果你竟然让自己喜欢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在泰晤士河畔浪漫过圣诞？』

利维的目光凝在那张照片上，时间仿佛静止了。那画面刺痛了他的眼睛，更像是有人将细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脏，席卷而来的痛感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照片里莱恩温柔地帮季煦茵拨弄发丝，季煦茵也笑著回望他。她那温柔而专注的注视，本来是属于他的，而此刻，这个笑容却给了别人。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悔恨和嫉妒混合在一起，无声地在他体内燃烧。

他明白，自己并没有资格去嫉妒。毕竟，正是他自己让这一切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是他选择了逃避，是他亲手把她推开。

她曾说：『但你也得给我些时间……去放弃你吧。』

所以，是真的想要放弃他了吗？决定要接受莱恩了吗？

两人相处的过往场景不断浮现在他脑海里。他记得她说他是人鱼王子时娇憨的模样，她怒意翻腾塞他苹果时的慓悍，她收到小紫蝶时甜美的笑容，她告白时真挚又羞涩的凝视，她红著眼把纸巾塞到他口袋时的挑衅……这些，都将会随著她接受别人的爱意，而成为她刻意遗忘的过往吗？最后，只会剩他独自一人，孤寂地牢记。

「抱歉我有急事要先离开。」利维关掉手机，跨出步伐，就要往外走。

「急著见菲？」盖文仍慢条斯理地喝酒，但语气冷厉。「你觉得我会让你去？」

站在门前的利维，缓缓转过身，两人对峙相望，空气都像凝滞住一般。

半晌，利维才伸出手看著掌心，眉眼垂下，表情感伤。「盖文，我手心里能握著的……一直只有雕塑……」

他的声音逐渐嘶哑。「但有个女孩，她鼓起勇气捧著她的真心告诉我，如果我可以勇敢握住她的手，她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她要我相信，我也有资格谈爱情，也可以在爱情里幸福。」

盖文却不屑地冷哼：「天真。」

利维收拢掌心，紧握成拳，看向她曾经画下夜光食人花的位置，温柔一笑。「嗯，她是。所以即使我逃避她的告白，她还是说想要当我的阳光。然而我却仍三番两次推开她，不停目送她离开我的伤心背影，明明知道她在哭，在心碎，我却只能让她走。」

他的拳头砸向了门板，红著眼眶瞪向盖文。「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怕我不知道怎么爱她，我不懂正常情侣可以怎么相处，我只要和女人亲近我就想到你和莲纠缠的身影，我就想吐。」

「你这是在怪我？」这段话让盖文维持不住淡漠，脸色阴沉地用力放下酒杯。

见哥哥有了不悦的情绪反应，利维却感觉好过许多，他收回手，笑著摇头。「你说是为我好，可我却得背负这道该死的阴影……但怪你也无法改变什么了，总归是我自己太懦弱。我早该知道，菲在我生命里就是特例，她的名字里有温暖的阳光，也总是如此勇敢无畏，像是可以让我害怕的阴影消失。可惜，连这道阳光可能也快离开我了，所以我不想再推开她。这次我要留住她，无论如何，我再也不想只能目送她离开。」

盖文绷著脸，瞇起狭长的双眼。「利维，就算你现在走出这道门，真的抓牢了她，也不代表可以一直拥有她。」

「那么至少，我努力争取过了，我不想再逃避。」他笑著对盖文说，眼神从未有过地坚定。

打开了门，利维点开定位后开始狂奔，心脏在胸腔里猛烈鼓动，渴望见到季煦茵的急切在推动著他。

他终于了解，无论他如何逃避，如何说服她和自己，但这份感情早已无法消除。他曾经害怕给不了她爱情，害怕会伤害她。可是此刻他才体悟到，让她走远，让她投入别人的怀抱，这样的现实才真正让他痛不欲生。

他还是自私了，他这头恶龙，终究舍不得把可爱的公主送给别人。

她是他生命里的阳光、他最想藏起的闪耀宝藏，如果公主也不嫌弃恶龙的丑陋，那为什么他要让她和其他什么鬼勇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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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畔边，季煦茵的视线被远方摩天轮的闪烁灯饰吸引，但心思却早已飘远。

她并不后悔，方才最后和莱恩说的话。

『但爱情最不可理喻的就是控制不住的思念。为他欢笑或者悲伤，只要他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句话，就可以打破所有已经预习演练过千百遍要放弃他的决心。所以莱恩，别等一个人，那太苦了。』

莱恩是位温和明理的绅士，知道了她的想法也不再强求。她让莱恩先离开，说她想独自安静，但只有她知道，如果她想等的人不在身边，那她宁愿一个人待著。

「菲……」

听到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季煦茵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笑自己夸张，竟然还会思念他到出现幻觉。

「菲为什么不看我？」连续跑了十五分的利维还喘著，握住她的手腕，拉过她转向自己。

原来真的不是幻觉，季煦茵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在看到他一袭西装笔挺的装扮，随即清醒，心头也跟著酸楚。

她逞强地笑问：「穿这么好看，来约会？」

利维看著她，她长版外套里穿著红色的格纹毛呢吊带裙，还搭配红色贝雷帽，一看就是专程为圣诞舞会打扮的。

「那妳呢？装扮得这么可爱，接受追求者了吗？」

听到他质问的语气，季煦茵觉得恼怒，不悦地反击：「关你什么事？」

利维更不平衡了，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拉到自己胸前。两人的呼吸变得很近，因为寒冷而呼出的白烟混在一块儿。

「妳不是才和我告白吗？不是想要画我吗？不是想和我接吻试试吗？这才多久，就要转头接受别人了？」

季煦茵失笑，觉得自己在这寒冷的河畔边，与他争论这些像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