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的母亲生下他不久后,就因病去世,父亲也很快又娶了第三任妻子,这位后母非常不喜欢他们,时常故意刁难。在利维六岁时,后母养了只狗,于是就会故意遛著她的大灰狗到利维活动的庭院。而且趁盖文不在时,放开大灰狗去追利维,看他惊惶窜逃而跌跌撞撞,在一旁哈哈大笑。几次后因为利维摔得满身伤痕,盖文终于发现了。
事情发生那一天,盖文说要送利维一个礼物,把他带到后母的房子窗边,她正和大灰狗在屋内一起玩,盖文把一个小型遥控器递到他手中,要他按。利维不疑有他按下去了,屋内却响起爆炸声,刹那间红色的血喷溅到窗上,里面的大灰狗已经被炸碎,而后母摀著血肉模糊的脸在地上打滚,客厅到处都是鲜血和肉块。
盖文冷笑满意地带著利维离开,但利维则是吓得大哭还吐了一身。
盖文疑惑问:『利维,我做到答应妈妈的事情,保护了你,让那坏女人和她的狗不能再欺负你,为什么你不开心呢?还又哭又吐的?这样可不行,你太善良了。』
后来利维只要睡著就恶梦连连,梦里都是那只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大灰狗来和他讨命,还有满脸鲜血说恨他的后母。自此之后,普通的小狗倒是还好,但只要是体型相仿的大狗,就会让利维感到惧怕。
而那天会怕到崩溃,是因为那只狗和大灰狗正巧是同种同色狗,又对著他狂吠,瞬时就让他陷入可怕的回忆。
季煦茵觉得盖文表达爱的方法真是太扭曲了,但利维告诉她,在米勒家长大的孩子很难正常。
这案件的结果,是凶手在被警察追查到时自杀了。留下的遗书是因为后母曾经在年轻时霸凌女同学导致自杀,凶手是女同学的爸爸,学精密电子的,他痛恨后母因为家世背景逃过制裁,所以计划这场谋杀很久,没想到没炸死目标,他觉得愧对女儿便自我了断。
但盖文曾得意地告诉利维,当时十二岁的他是藉著管家拉杰的协助,买通了后母身边负责照顾狗的人,在大狗的项圈里埋了微型遥控炸药。而霸凌的故事都是真的,痛失女儿的男人,当时已经得了癌症,因此甘愿被利用当顶罪的棋子,好换取大笔金钱照顾其他家人。
她很难想像,这样被盖文『保护』下的利维,是怎么长大的?
「菲发什么呆?妳男朋友又来接妳了啊。」保罗在季煦茵面前弹个响指,笑她一脸呆愣。
季煦茵面红耳赤,因为在柜台发呆被老板抓到,也为保罗先生说的话。「他、他不是……」
「别害羞,还没公开是吧?我懂我懂。」保罗自觉善解人意,但看著正在帮忙教学生素描的利维,又不禁提醒。「不过那么优秀的男友还是快公开好,妳看,班上女学员都盯著他不放呢!」
季煦茵叹口气感到无奈,干脆不想再辩解,只是无语地跟著看向近来积极出现在她周围的那个人。
自从知道利维的秘密后,他就变得比影子还要难摆脱,尤其是她晚上来打工时,他总喜欢跟过来,还自告奋勇无偿帮忙指导画室学员的一些基础绘画。他风趣幽默又容易和周围打成一片,因此很快就取得保罗先生的信任和同意,可以在画室出入自由,陪著她上班。
「菲,既然利维来了,今天交给你们关门。我太太要我买一些菜回去,我趁超市还没关门得快去。」保罗先生挂上太太的来电后,向她交待。
「没问题,你快去忙,再见。」
送走保罗先生后,季煦茵也走近利维的位置,看著他认真教学。
「其实妳形准能力不错,五官位置并没有变形,组合起来整体和谐。只是脸部亮暗部转折不够圆滑,因为这里的色阶层次分得不够明确,虽然有强调出亮部和暗部,但少了中间调,导致两边的颜色落差太大。建议妳从亮部里再画出一个中间调的色阶层次作为调整,就会自然很多。」利维指著画里需要修改的位置。
女学员看著利维的侧脸,红著脸点头,目光里满是崇拜。「谢谢,你说得很仔细,我下次还可以问你吗?」
「可以啊,我都会陪菲一起上班。」利维抬起头,朝站在一旁的季煦茵勾唇一笑,显然早已注意到她的存在。
女学员听出意思,有些尴尬地朝季煦茵点头微笑,随即埋头修改作品。
「忙完了?来找我是想我了吗?」他笑著问。
触及他的视线,季煦茵的心跳加快,耳边传来几位学员窃笑的声音,让她脸颊更为发烫。
她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向一旁。「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讲话?」
虽然在那天后发现自己对利维的感情,但她也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毕竟他说过对自己没兴趣的事情,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只是现在他总是这样说著暧昧不明的话,让她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反正画室里除了新来的学员不晓得,大家都认为我们是一对啊,又没什么。」
「所以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引起这样的误会啊?」她气得打他手臂。
利维搓了搓被打的地方,无辜道:「除了可以正大光明陪著妳上班,也能帮我们各自挡掉一些追求者,这样不是很好吗?有些人已经打听到妳打工的地点了,妳真是有够没警觉心的。」
「有吗?」季煦茵瞪大了眼。
「妳没察觉,是因为都被我挡在画室外帮妳打发了。」利维双手环胸,摇头叹息,觉得自己真是辛苦。
有种甜甜的悸动与雀跃在季煦茵心底悄悄滋生,让她嘴角的弧度止不住上扬,即使到了下课钟响,那种愉悦都还在蔓延。
送走所有学员后,季煦茵随即去整理教室,利维也自然而然地帮忙,熟悉得仿佛是这里的员工之一。
她叠起几本素描本,要搬到固定位置,但没注意撞到桌角,吃痛了一下,最上面的素描本滑落,摊开掉落在地上,她先把手上的归位,才又走回来拾起。
翻到正面,却看到里面速写的人物竟然是利维。
刚才心底的愉悦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焦躁与烦闷。
「妳没事吧?刚刚撞到哪里?」利维走到她身边,跟著她的目光也看到素描本。
「哇是谁把我画得那么丑?下次要规定技术太差的不能画我。」他语气夸张地不满。
平常的她很容易就会被利维这样逗笑,但此刻的她却没心情笑。保罗的话在她耳边回荡,刚刚那位女学员看著利维的崇拜眼神再次浮现。
如果……对自己诚实一点、勇敢一点,就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呢?利维也不像小气的人,就算告白失败,应该也不至于完全远离她吧?
现在画室只有他们独处,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季煦茵帮自己蓄满了勇气,用力盖上素描本。「如果是我,我一定可以画得更像更好看。」
「喔,小豆芽,妳该不会想画我的裸体画吧?」利维很不正经地将手肘靠在季煦茵的肩上,还朝她抛了个媚眼。
没想到,季煦茵转头看他,表情再正经不过。「是想过,给画吗?」
早在两人那一夜荒唐的交集时,她就想过了。更不用说后来两人常朝夕相处,看过他花间汗水滑落的窄腰。在工作室时,刚出浴还沾著水珠的脖颈和锁骨,雕塑时鼓胀的手臂线条,运动伸展时健壮的双腿,她早不知在脑海里透视幻想过他的身体无数次了。
利维的笑意凝结在嘴角,像是还没从玩笑中回过神来。「菲,妳今天吃错药对吧?发烧吗?身体不舒服?」
他靠近她,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颚,左看右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季煦茵挺起脊骨,双手紧张地交握。她的声音因为急促的心跳有些不稳,双颊和耳廓都染上粉红色,像朵娇羞却热烈绽放的玫瑰。
「我不只想画你,也想更靠近你,了解你的所有……我喜欢你,利维。」
她澄澈的眼眸闪著期待的光,藏著最纯净耀眼的星星,包围笼罩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