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1 / 1)

一直目送朗白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上,袁城才招招手,老管家应声走上前来:“袁总,什么吩咐?”

“这孩子个性多疑,叫莫放和容青给他打个电话,叙叙旧。”

老管家点头退下:“是。”

袁城满意望着楼梯方向,手心里还残留着小儿子脸颊触感,带着冰凉细腻柔软,就仿佛微小电流一般让人战栗。

他对朗白说他奖赏了莫放和容青,让他们在日本管事,并且他们要结婚了,这些都是真话。但是他也说了假话。他说他感激他们,承认他们是朗白朋友,这完全是一派胡言。

袁城当时是很想活宰了莫放。作为朗白身边最亲近下属以及朋友,他早就知晓朗白和李明羽一切计划,如果他稍微阻止一下,或者他向袁城告密话,最终结果可能就完全不同。

况且朗白和袁骓之间最直接矛盾就是他挑起来,袁骓看他不顺眼想杀他,朗白又拦着不让杀,最终兄弟俩反目成仇,大儿子被软禁台湾,小儿子永远长眠海底。

如果不是周正荣苦苦拦着,拼命说白少生前多看重这个朋友、他们之间交情多么过硬、如果莫放死了白少在天上会多么伤心……袁城可能早把莫放撕碎了活吃他肉喝他血了!

“……幸亏当初忍下来了,”袁城惬意想。

放过他朋友,重用他兄弟,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讨好敏感小儿子呢?

朗白一晚上都躲在书房里不见人,袁城知道莫放在给他打电话,这几个人是有些私密话要说。虽然理智上知道没什么,但是四十岁老男人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泛酸,在书房门口一圈一圈转悠。

突然书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了,袁城躲闪不及,正面撞上了小儿子:“……哟,好巧!”

“……”朗白挑起一边眉毛,看了他父亲一眼:“是啊,好巧啊爸爸。”

他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出来,去厨房里倒水喝。袁城亦步亦趋跟在他后边,微微笑着问:“电话打完啦?”

“……嗯。”

“都聊过啦?”

“嗯。”

“你们说什么呀?”

朗白站在厨房门前,矿泉水从漱口池净化管里流出来,他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咖啡色马克杯,突然叫了一声:“爸爸。”

袁城兴致勃勃:“嗯?”

“我以为按您性格,一定早就在书房电话里安装窃听器了,难道您不会去自己听吗?”

袁城心说哎哟,小兔崽子你敢冤枉你老子,老子我像是有那种下□好男人吗……但是脸上仍然笑吟吟,抱着手臂靠在厨房门口,袖子卷到手肘上,露出一段古铜色肌肉结实手臂,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被他命名为“父爱”雄性荷尔蒙:“爸爸想听你说。爸爸相信你。”

朗白挑起眼皮看了他父亲一眼,漫不经心道:“他说你没有为难他和容青,相反还委以重任,现在虽然很忙但是很充实。”

这小子很上道嘛!袁城心里微微惊讶,又忍不住问:“还有呢?”

“还有说他们要结婚了,请我去喝喜酒,还要准备红包跟红鸡蛋。”

袁城仔细看小儿子神情,冰白侧脸仿佛雕刻一般凝静淡定,看上去好哥们结婚消息没有刺激到他也要找个女人想法。

“咳,想去就去吧,到时候爸爸陪你一起。还说其他了吗?你们说了这么长时间呢。”

朗白仰头把水一饮而尽,面无表情和父亲擦肩而过,淡淡地道:“没有了。”

“没有了?”

朗白头也不回,“嗯,没有了。”

袁城十分想去看朗白表情,但是没等他绕到小儿子面前,朗白就已经大步走进书房,继而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险些夹到袁城鼻子。

“宝贝儿你太不孝了!”袁城哈哈大笑着拍门,“小心今晚别被我抓着,否则狠狠打你屁股!”

房门里朗白哼了一声,走回书桌后开始看他那些永远看不完文件。

电话里有没有窃听器姑且不论,总之莫放说那些话,他是不大情愿告诉父亲。

“本来袁总是想杀我,我也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道关了三天,袁总突然又把我叫过去,叫我站在他面前,一句句跟他复述有关于你事情,包括去一起图书馆看书和帮你重新做衬衣尺码。我说时候他就坐在那里,眼泪不停流下来,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那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男人哭成那样,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我一看就觉得心里极度难受。”

“后来袁总说决定不杀我,派我跟容青来日本。他跟我说莫放你记着,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不该死,而是因为如果我杀了阿白朋友,他在天上会很难过,我想让他好好安息。袁总说这话时候是真伤心,我都不敢看他表情。白少,我想,在你跟袁骓之间,袁总是真更偏爱你。”

“……更偏爱我……”朗白坐在宽大扶手椅里,望着窗外寥远夜空,喃喃地道。

“更偏爱我啊……”

淡薄天光穿过落地玻璃窗,映在他清瘦侧脸上。每一根低垂眼睫都落下长长阴影,就仿佛凝固了很久雕像,久久静默着。

35

一个月

从本质上来说,袁城不是个喜欢婆婆妈妈、拖泥带水人。他做事情过程,一般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观察,第二阶段是出手。

他对事物观察通常很隐秘,往往耐心而不动声色,就像一头埋伏在草丛间观察猎物野兽,连一点气息都不发散出来。一旦他在心中作出决定,他就会迅速凝聚起所有力量一击出手,直接击中致命点,随后不管有没有得手,都迅速而决然全身而退。

就像他当初决定把阻止他上位堂弟们统统除掉,有杀了,有流放了,一夜之间天翻地覆,袁家这一代就留了他一个人。这样严重泼天大祸只有他干得出来,也只有他狠得下心。在此之前谁都没想到袁家长房长孙是这样一个狠角儿,简直把祖宗家法视若无物。

当初如此,现在也如此。

袁城盯着那把象征家族最高权力椅子,若有所思。

一个月很快期满。

袁城坐在办公桌后,翻看着月份报表,头也不抬:“你觉得怎么样呢,阿白?”

装饰豪华大办公室里,阳光透过位于五十八层高楼落地玻璃窗,映照得一片窗明几净。朗白穿着一身笔挺烟灰色定制细斜纹衬衣,灰黑色GUCCI春季新款真丝领带,同色系窄款西装长裤勾勒出他笔直修长腿。他肃立在办公桌前,眼睛盯着空气中某个点,面容极为俊秀,神情极为冷漠。

袁城觉得好笑,这绝对是他们父子之间第一次以上司和下属立场来面对彼此。之前朗白在美分部任职时候,彻彻底底打破了袁家“跨分部经理必须每月向董事局述职”传统,一年半载请不到人是常事。大家都知道小太子后台极硬,性格娇纵,是董事长心头肉,于是都识趣不去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