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傻乎乎高兴起来,眼神充满眷恋和信任,牵着我的手贴到脸上轻蹭,说要怀孕的话得做很多很多次。

我……我没法拒绝,我觉得作弊的不是我,是他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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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他和那个小姑娘去了新家,忙上忙下装饰好空荡荡的房子,把喜欢的摆件乱七八糟地放在房间各处,让它有了丝烟火气。

难得有休息的时间,我带着两个刚成年的小孩在城里乱逛,同龄人熟得很快,许小桃又是个跳脱性子,连带着文佑都开朗了不少,我落在后面,帮两个小孩提着东西,胸口流过一阵暖流。

天道突然开口:“知道吗?你现在的表情就和送孩子出远门的单亲爸爸一样。”

……什么破比喻?

“他们很可爱,不是么?”天道时不时会找我聊天,祂其实和我一样,是个无法和小生灵们接触的、每天都异常无聊的家伙,“我很羡慕你,至少你有能力在世间行走,和他们说说话。”

我不太喜欢这个话题,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无视,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了些倾诉的欲望。

“但我一直很紧张,”我动了动僵硬的指尖,“他们太娇弱了,只要我哪一瞬没克制好自己,他们就会被我碰碎,但我的复活是虚假的,死了就是死了。”

就像在薄冰上起舞,每一步都生怕踩碎他们。

天道说:“是的,你强过头了,这不是好事。”

我……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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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不妙。

我不能再玩下去了,我应该离开这里,不管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我自己。

我把两个小孩送去学堂,我告诉阿佑,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他应该自己学着成长,他应该……慢慢适应没有我的日子。

我对天道说:“我认输,我会把一切恢复原样,说说你的愿望吧。”

出乎意料,天道拒绝了:“真理,别这么害怕,再等等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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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天道为何要挽留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听话留下来。没有人能同我商量,我只能和自己念叨。

另一个我变成阿佑的模样坐在对面,不一样……感觉完全不一样!明明是同一张脸,我确信我捏得完全一样,但就是感觉不一样!

那个我没有变回常用的白鹂外表,我和我一遍遍地安慰彼此,无非就是和以前一样,我们自己会爱着彼此……不行不行不行……我现在情绪太不稳定……他就在我旁边,我会伤到他!

我从床上跳起来,他立刻跟着惊醒,我惊恐地看着他靠过来,他的手指贴上我的太阳穴,温柔的触感让我差点丢人地哭出来。

混乱的思绪诡异地平静了。我把他按回去,狼狈地把自己卷进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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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一如既往做爱的时候,他突然直白地同我表明了心意,而且非常不给面子地指出我的装聋作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因为他说的对,我一直很清楚他对我的感情,年轻人的爱意明艳且毫不遮掩,他那么认真地保护我、对待我、注视我,追求他的优秀男女那么多,他却只缠着我,向我这个毫无优势的“平凡人”求爱。

怎么可能会有人蠢到把这么浓烈的爱和性这种东西搞混?

他一直都爱着我。不是以往那些掺杂了恐惧或欲求的信徒的爱,他的爱干净而纯粹,不向我祈求任何东西……不,或者说他祈求得最多,他甚至野心勃勃地要把我的一切都拿下。

我逃避他的目光,他就逼我看着他,我们的身份一瞬间好像发生了错位,仿佛他才是主宰的那一方。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想离开……可我更不想伤害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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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不该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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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连带着力量也在不停波动,从不经意地捏碎茶杯到引发小型地震,我越来越难控制自己了。

但引起这些波动的不是什么负面情绪,而是……高兴。有时候是一个早安吻,有时候是他为我弹的一支曲子,有时候是欢爱,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触动我的神经。

他越是爱我,我越害怕,既害怕自己失控伤害他,也害怕他发现我真实的一面而厌恶我……如果我真的只是普通人“李玖”就好了。

“那就成为人类,永远留在这里。”天道的声音充满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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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佑的家人终于来找他了,我和天道注视着他恢复记忆,然后一无所知地回家,头也不回。

这样或许也很好,他忘了我,我这个灾星应该立刻离开这个世界,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于是我提高了任务奖励,也逼走了小桃。

这样我就会是一个人了。

我坐在湖边的院子里,阿佑走了,小桃主动回避我,而我仿佛重回到曾经循环了无数年的孤寂。我突然觉得很累,超过界限的力量意味着对身边人的伤害,不死不灭的生命代表着永远无法解脱。

见识过光明的人无法忍受黑暗。

天道的关注重点已经从我会不会肆意捣乱变成了我会不会突然失踪,时不时就会蹦出来问我的想法。我实在是无法理解,无论主动还是被动,我都为这里带来了灾难,许多人因我改变命数,深爱世间的天道应当最希望我消失才对。我也这么问了。

“和短寿的生命接触太深会拉长你对时间的感知。”天道回答了我,“我注视这里万亿年,无论活着的是哪些人,或者哪些物种,于我而言,只要世界还在正常运转,这个一千年和下个一千年就不会有任何区别。”

天道沉默一会,总结道,“你应当比我更明白这种感觉……真理,你的思考方式越来越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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