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青铜吹了一颗又一颗。那些“钻石”,随着太阳的西移,也在改变着光的强度与颜色。到夕阳西下时,它们的光,竟是淡淡的橙色。

青铜觉得他的腮帮子都吹麻了,他用手轻轻地拍打着嘴巴。

在太阳落下去之前,他用妈妈给他的那根红线,将吹了洞的几十颗冰凌,细心地串在了一起,然后将红线系成一个死结。这时,他用根手指将它高高地挑起:一条冰项链,便在夕阳的余辉里出现了!

青铜没有将它放回盘中,而是久久地用手指挑着它,举在空中。

长长的一条冰项链,纹丝不动地停在空中。

它使青铜自己都有点儿吃惊。

青铜没有将它戴在自己的脖子上试一试,只是放在胸前。他觉得自己忽然成了一个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没有立即将冰项链展示给奶奶他们,也没有展示给葵花,而是重新放回盘子里,用稻草将它轻轻覆盖了。

晚饭后,村前的广场上,聚集了几乎全部的大麦地人。

戏台上,汽油灯已经点亮。

就在大麦地小学文艺宣传队即将登台演出时,青铜在后台出现了。

葵花立即跑向青铜:“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青铜双手托着盘子。他用嘴吹去上面的草,冰项链就在后台一盏不很明亮的汽油灯下闪亮出现了。

葵花的眼睛里放射着亮光。她不知道那只青花瓷盘里放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它的亮光却已使她感到非常迷人。

青铜示意葵花从盘中将冰项链拿起来。

葵花却不敢。

青铜一手托着盘子,一手将冰项链拿起,然后侧弯着身体,将盘子放在地上。他对迷惑不解的葵花示意:“这是项链,冰做的项链。”他让葵花过来,他要给她戴上。

葵花说:“它不会化掉吗?”

“天很冷,又是在外面,化不掉的。”

葵花乖巧地走近了青铜,并将头垂下。

青铜将冰项链戴在了葵花的脖子上。它缠着高高的衣领,然后很顺畅地悬挂在了葵花的胸前。她也不知道好看还是不好看。她用手摸了摸它,觉得凉丝丝的,心里很舒服。她低头看着,然后又转着脑袋,她想找个人问问是不是好看。

青铜告诉她:“好看!”

事实上,它比青铜想像的还要好看。望着葵花,青铜不停地搓着手。

葵花又低头看着它。它太好看了,好看得让她有点儿发懵了,有点儿不敢相信了。她有点儿承受不了似的,想将它从脖子上取下来。

《冰项链》6(4)

青铜坚决地阻止了她。

而就在这时,刘老师喊道:“葵花,葵花,你在哪儿?马上就该你上场报幕了!”

葵花赶紧走过去。

刘老师看到了葵花,她像被打了一棒子似的,愣住了。她望着葵花脖子上的冰项链,过了老半天,说出一句话来:“我的天哪!”她走过来,轻轻撩起项链,在手掌上轻轻掂了掂,“这是哪来的项链啊?是什么项链啊?”

葵花以为刘老师不喜欢它,回头看了一眼青铜,想将它取下来。

刘老师说:“别拿下来啊!”

时间到了,刘老师轻轻推了一把还在疑惑的葵花。

葵花上场了。

灯光下,那串冰项链所散射出来的变幻不定的亮光,比在阳光下还要迷人。谁也不清楚葵花脖子上戴着的究竟是一串什么样的项链。但它美丽的、纯净的、神秘而华贵的亮光,震住了所有在场的人。

那一刻,时间停止了流淌。

台上台下,像一片寂静的森林。

葵花以为脖子上的项链将事情搞砸了,站在刺眼的灯光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这时,有一个人在人群中朝她鼓起掌来。随即,又有几个人鼓起掌来。接下来,全都鼓起掌来。台上台下,都是掌声。明明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却又像是在一场大雨里。

葵花看到了哥哥他站在一张凳子上。他的目光乌溜乌溜的。薄薄的泪水,一忽儿便蒙住了她的眼睛

第七章 三月蝗

《三月蝗》1(1)

葵花读三年级下学期,春夏之交,大麦地以及周围广大的地区,发生了蝗灾。

在蝗虫还没有飞到大麦地的上空时,大麦地人与往常一样,在一种既繁忙又闲散的状态中生活着。大麦地的牛、羊、猪、狗,大麦地的鸡、鸭、鹅与鸽子,都与往常一样,该叫的叫,该闹的闹,该游的游,该飞的飞。大麦地的天空似乎还比往常的蓝,一天到晚,天空干净如洗,白云棉絮一般轻悠悠地飘动。

今年的庄稼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好,长势喜人。油菜花田与大片大片的麦田互为相隔,天底下,黄一片,绿一片,将一个彩色世界闹得人心里暖洋洋的。油菜花一嘟噜一嘟噜地盛开,到处是蜜蜂,到处是蝴蝶。麦子长得茂密,秆儿粗壮,麦穗儿,像松鼠的尾巴一般,粗粗的,毛刺刺的。

大麦地的庄稼人,在暖和的气流中,等待着一个金色的收获季节。

大麦地的庄稼人,都是懒洋洋地走在村巷里、田埂上,像没有完全睡醒,或是像在酒醉里。

而二百里外,蝗虫正在铺天盖地飞翔着,咬啮着,吞噬着。飞过之处,寸草不留,天光地净。

这地方为芦荡地区,天气忽湿忽旱,极利于蝗虫繁殖。历史上,蝗灾频繁。说起蝗灾,大麦地的老人们,都有许多让人毛骨悚然的描绘:“蝗虫飞过哪儿,哪儿就像剃了头一样光秃秃的,一根草毛都不给你剩下。”“蝗虫飞过时,将人家屋里头的书和衣服都吃得干干净净。幸亏没长牙,若长了牙,连人都要吃掉的。”

县志上有无数条关于蝗灾的记载:宋朝淳熙三年(1176),蝗灾。元朝至元十九年(1282),飞蝗蔽日,所过之处,禾稼俱尽。元朝大德六年(1302),蝗虫遍野,食尽禾。明朝成化十五年(1479),旱,蝗食尽禾,民多外逃。明朝成化十六年(1480),又大旱,蝗虫为害,庄稼颗粒无收,斗粟易男女一人若开出一个清单,需要好几张纸。

这一次蝗灾,距离上一次蝗灾已许多年了。人们以为,蝗灾已不会再有了。蝗灾的记忆,只存在于老年人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