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差点把正在喝的茶水喷出来,咳嗽了两声淡声道:“嫌味儿淡你可以多加一倍。”

她刚要点头又听见他说:“或者,直接别漂洗了,就泡那泡着吧。”

喉咙里不自禁溢出一丝清淡的笑意。

她明白过来了,他涮她呢,气愤地举着衣服冲将过来,可在扑上来的那一刻就被她抱起来,抱在怀里转了一个大圈。

她就这么被他抱着转,低头捧着他的脸,狠狠地吻着他,还双手用力故意揉他的脸。

“报复呢?幼不幼稚?”他挑眉。

虽是质问,眼底都是化不开的笑意。

钟黎:“不给揉?”

他阖一下眼,莫名就有一点儿魅惑:“给,但得礼尚往来。”

她终于察觉到陷阱,想要逃离,却被深深地抵进了沙发。这沙发太柔软了,一下子往下凹陷了一大块,犹如地平塌陷,她瞬间失衡,双手下意识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唇附在了她耳边,指腹揉着她的唇瓣:“今天可不可以不戴?”

钟黎一开始还没懂,怔了一下,慢慢的意会过来,红着脸低声啐他一声。

端看他面孔,倒是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样子。

话也是一本正经的:“差不多了,可以提上日程了。”

钟黎别开头,任他哄老半天也不愿意:“见过你爸再说。”

“怎么,你还怕我诓你?你不见过我妈了?”

“你妈跟你爸能一样吗?”钟黎抿着唇。

就在他和她妈见过后的第二天,顾允章就约她在后海那边的茶楼喝了杯下午茶。

一家很普通的茶楼,胜在风景好,东北角的窗户开出去就能看到景山公园。

春寒料峭,风吹在面上还是有些冷。

顾允章不年轻了,但身材保持得极好,风韵苗条,绝代风华,除了微笑时眼角的几丝细纹,丝毫看不出岁月洗礼的痕迹。凤眼修眉,精致盘发,穿最素净的白色套装,依然是暗沉天幕里一道亮丽的风景。

“怕我?”她将手边的糕点尽数推给她,自己则喝一杯清茶。

她已经近二十年不吃米饭,严格控制饮食,糖更不可能沾一丁点儿,数十年如一日地健身、锻炼才有如今的身材。

她这样说,钟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紧绷,坐得过于板正,稍微松懈了些,对她笑一笑说:“在电视里见过您,谈吐风采皆是我们后辈的榜样,难免心生敬畏。”

顾允章都笑了,挑起眼帘:“是吗?难道不是小五跟你说我脾气很差吗?”

钟黎有些尴尬,默了会儿才说:“他自己脾气就不怎么样,怎么会说别人呢。”

其实她想说的是“他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呢”。

顾允章显然也听出这份弦外之音了,只笑一笑。

后来又聊了些琐事,无非是问她事业上的规划打算,倒无她想象中的刁难。不知是因为聂家的缘故,还是容凌已经和她谈妥,亦或者顾允章本就不屑于为难她一个小姑娘。

钟黎心里的那根弦却丝毫不敢放松。

果然,说到她近几年所参与过的建筑设计作品时,她摇了摇头说:“可以,远超同龄人,但不够。我跟你说一句实话吧,只有你老师那样杰出的人才能让我另眼相待。”

钟黎攥紧了杯子,过一会儿才镇定下来,稍微放松了一些:“我会努力,至少不会拖他的后腿。但我希望您能公平一点,他生来就站在比我更高的高度,拥有比我更好的资源,我需要更加努力加倍努力才可以站在与他齐肩的高度。”

“努力是怎么样一个努力法?难保不是一句空话。”

钟黎被噎了一下,竟有些无言以对。但看她的眉眼,确实是雍容平静的,似乎只是随口一句,并没有为难的意思。

这目空一切的样子,倒是和某人如出一撤。

她倒没有被戳到痛脚的感觉,因为直觉顾允章应该不会那么无聊,故意约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她这个年纪和资历,就算开天挂也不可能走到和王院士一样的高度。

果然

顾允章端起茶杯浅抿一口:“觉得我很强人所难是吗?”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当然,就算不去做也没事,反正他会护着你。”

“您有话就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的。”钟黎平静道。

顾允章莞尔一笑,将一份资料递给她:“我过两天要去香港,这是和那边的合作,我原本打算让你老师去的,但是他推脱身体不适,不再适合这种高强度的工作,向我引荐你。”

“你可以把这视为刁难,也可以当成是挑战,接不接随你。当然,就算你不接我也不再干涉你和小五的事情,只是,你在我这儿也就这样了。”

她挽起自己的外套就要离开,钟黎叫住了她,说不用考虑了,我跟您一起去,然后接过她的外套将她送到茶楼下。

萧萧寒风里,钟黎站在茶楼边目送常勇军载着她离开。

看不到车影了,她绷着的小脸才垮下脸,把那份东西在面前翻了翻,看着上面的文字,一个头两个大。

疯了,怎么就敢接呢?

搞砸了可不止是丢人现眼那么简单。

可当时那种情况,她怎么可能退缩。面对顾允章这种强硬高傲的人,必须要表现出更加强悍的能力和气势,哪怕是装的。

事已至此,她当然不可能反悔退缩,回事务所就开始准备,就等着五一后和顾允章一道赴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