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八成什么都想好了,挖了个坑等着她跳。

钟黎不想跟他说话,越说越错,可什么都不说被他这么盯着她更紧张,眼皮更是不住地跳,慌得不行。

“五哥……”她声音软糯,姿态已经是放到了极低极低,几乎低到尘埃里。

一个开场白,想要唤醒过去的温情。可惜唤不醒他的良知,他微垂着眼帘,目光就这么一瞬不瞬落在她雪白柔嫩的脸颊上。

下巴仍旧是俏而尖尖的,往上是红艳而饱满的唇,像含苞待放的花朵,微微翕张若微风里摇曳颤抖,让人想要采拮。白与红,极致的视觉对比,纯真和靡艳的交织。

她太诱人了,让君子变小人。

他眼眸微沉,只觉得胸腔里还是焚着一团火,燥得很,又有起来的趋势。

别开视线,他脸色更冷,声音四平八稳:“有话直说。”

钟黎觉得他情绪似乎不好,又有些后悔,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变成了:“你还不回去吗?”

容凌单手拄着下颌,侧身掩饰唇角的一缕笑意:“是啊,我还不走,你很失望吗?”

第58章 娇养

他的口吻听起来那么轻描淡写, 好似只是跟她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钟黎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感觉,心里的那根神经一直紧绷着。

她又想起了这两日他的种种行为, 看似随性, 但好像一切都早有预谋。

可已知他的意图后,她偏偏毫无对策。

不管是点破还是装聋作哑,讲道理亦或者是吵架,他始终泰然, 镇定到让人毛骨悚然。

其实她倒宁愿他像从前那样, 生气了便雷霆震怒继而拂袖而去。

那还让她自在些。

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让她感到陌生, 无所适从。

白水本来就没什么味道, 她喝得更加嘴里发涩, 搁下杯子,笑了笑跟他说:“对了,你在五道营那边有处房子还在我名下, 我转还给你吧, 那房子我没碰过, 还跟从前一样。”

那是当时分手的时候他连同那八个亿一起给她的。为了不让他担心挂念, 心无旁骛地去结婚, 她收下了,不过没办法跟钱一样捐掉, 便留存着只派人维护打扫着,也是时候还给他了。

容凌握着杯子浅啜一口茶,眉目淡淡:“没事儿, 你留着吧。”

钟黎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忖度着他这平淡话语里蕴藏的玄机。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还把价值过亿的房子留在她名下?

她细白的手指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杯面上的花纹, 略微抽紧:“不合适。”

“理由?”

钟黎多看他一眼,知道他是故意刁难,心里憋着气:“月薪寥寥的打工人手里攥着几个亿的房子,不合适。”又忍不住讥诮道,“你这样做,不怕被人怀疑这房子来路不正吗?”

他好似听不出她话里的挤兑,抿唇一笑:“我自是清清白白,不怕人查。”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们顾家从清初到现在就没缺过钱。钱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也从来没在乎过这种身外之物。

可却可以成为困住她的枷锁。那样的房子,她也不敢随随便便捐出去,简直无解。

话到这里就难以为继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也是半句多。

但他这样半强迫要把她跟他绑在一起的行径,也让人颇为不齿。

她叹着气,语气很无奈,又像是无力:“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认识的容凌不是这样的。”

他幽深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并无愧色,这让钟黎心里更加没有底,一颗心如悬溺在水中,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潮水逐渐淹没。

只是她别过头去时,没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隐痛。

像风中一盏即将熄灭的摇曳的灯。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在她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信任感可言了,就算他拉着她去领证她也不愿意,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何止一段婚姻。这一点,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

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应该放手,让她过自己的生活。但理智上是一回事,情感上是另一回事,他从来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你不是想要见你妈妈吗?我这些年一直在帮你找你妈妈,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他转移了话题,不想再跟她在这个打上死结的问题上纠缠。

果然看到她转过脸来望着他,眼中透着希冀。

这种眼神让他欣喜若狂,心里又一丝一缕泛起潮气,在胸闷气短之余,又得到些许可怜的慰藉。

不免自嘲,他什么时候也需要靠这种手段得到她的关注?

“等有了眉目,我打电话给你。”他对她温柔一笑,强自压下喉咙里涌上的腥气。心里只觉得自己更加悲哀,尤其是她接到一个电话,他余光里瞥见“沈斯时”三个字,豁然站起,再不愿停留。

她还按着手机在窗边轻声细语地跟那头人说话,听到动静朝这边望来。

“想起来还有事儿,回见。”他无甚情绪地出了门。

分明还是初秋,街道上的冷气流一点儿不弱,刮在他脸上像刀刻一样疼。胸口好似被什么堵着,郁结难纾,耳边听到卖小吃的摊贩吆喝声,滚滚车轮碾过油柏路,像碾过他心里。

把那一颗残破不堪的心,再次碾得四分五裂。

痛到极致,反而生出一种麻木感。

他站在落叶萧索的槐树下点了根烟,抬头望向雾沉沉的天。

一根烟慢慢抽完了,他纷乱的思绪终于平静下来,拨了个电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