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段时间钟黎已经有所觉察, 他应该有心事。
不过她从来没问过。
他的事情,她从来不会主动问起,尤其是关于他家庭、关于他事业上的事儿。他们之间, 有些事儿是禁忌, 一旦触及便是踩到了警戒线。他回答或者是不回答,她都将陷入两难。
心里这样乱糟糟的,也表现在脸上。
容凌微凉的指尖勾了一下她的脸颊,俯在她耳畔问她:“有没有想我?”
她还真状似较真地想了想:“有吧。”
她这态度, 颇有些没心没肺的意味。
他眼中逐渐积聚起风暴, 虽面上是平静的, 钟黎有些发憷了, 手主动勾住他的手指。他一直以来的隐忍便有崩溃的风险, 好似火山即将喷薄,烧得她打了个寒噤。
那个时候是有些害怕的,可不知道为什么, 又莫名地有些期待, 眼儿弯弯地笑了, 甚至还拿眼角去瞥他。
无知无畏的, 让人拿她没办法。
容凌定定盯着她看了老半晌, 笑了。
车回到酒店,从贵宾通道直接开上去, 停在房间旁配备的车库里。
汽车旅馆就这点儿好,方便,旁边一开门就是房间。
钟黎伸手去勾车门, 准备下去时, 忽然被驾驶座的容凌拽了回去。就听得“砰”一声,车门在她身后甩上。她还没反应过来, 密集的吻已经如雨点般骤然落下。
车门又打开,继而又关上。听得遥控声,卷帘门在她视野余光里缓缓落下,带着她眼前的一点儿光亮,那是到了后座的一点儿曦光。
一瞬间,四周陷入黑暗。
钟黎觉得自己就像被黑暗给包裹住,便只有唇上的感官变得清晰,包括他宽阔有力的怀抱,鼻息间充满占有欲的气息,她微微悸动,已经被一股更大的力抵入柔软的椅背里。
这样局促的姿势,这样局促的空间,钟黎腿曲张一下都困难,臀尖儿更是只挨着座椅的一点儿边。
她紧紧攥着他的衣领,骂他混蛋,他却捉了她的手放在唇下吻了吻。
钟黎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脸涨得通红,偏偏他还游刃有余地戏弄她,问她有没有心理准备。钟黎把头别开大骂他,他却只是笑。
那笑声低沉蛊惑,像魔魅一样。
不知是不是他抬手按的头顶车灯,缓缓亮起的光晕让她惊惧不已,忙扯了他的衬衣遮住脸。
他单手撑在她头顶望着她,低头盯着她看了会儿,俯低了吻住了她。
有时候也感慨他这样有耐心,这样绵长细密的吻实在压得钟黎喘不过气来,几近缺氧,是他抱着她回到屋里的。
钟黎困倦到无力,软软地躺在他怀里。他睡觉时也要抱着她,她实在没力气跟他争辩,想着明天就算落枕也是明天的事儿了,便任由他抱着。
偏偏他衣冠楚楚的,还非要抱着她讲故事。
这人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时候?
钟黎忽然觉得一开始那个她认识的高高在上、威严冷厉的男人是假的。
许是下雨了,玻璃上一阵细密如筛点的响声,让人很难完全沉睡,人就在半梦半醒之间。
可就在这样将睡未睡的时候,人的意识都昏昏沉沉了,毫无预兆的又被弄醒了,她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要骂人。
这个点儿的夜色是最深沉难辨的,晕染得他的眸色也像是无边无际的海。
他和窗外的夜色一样深沉安静。
没开灯,只床头柜上亮着盏暖灯,开到了最低。她眼儿耷拉着,被弄得瘙痒难耐,手胡乱而烦躁地去推搡他,往下抓,抓到一手硬茬发丝。
钟黎受了惊似的弓起身子,原本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些。
她顺着他的发丝摸到他脸颊,一手微微的凉意,但唇上的温度又是滚热的,勾得她与他共赴。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既刺激又不安,仿佛浑身的毛孔都在那一刻舒张到极致。但是,与此同时又有一种难言的羞耻感袭上心头,矛盾重重,难以排解。
后来他在黑暗里笑望着她,似笑非笑的,问她什么感觉。
钟黎把脑袋狠狠埋在被子里,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其实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他都很少迁就她,哪怕是接吻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那其实也是很少的经历,他本来就非常洁癖,更不是什么会伺候人的人,那次估计是心血来潮。
其实她蛮不好意思说的,她还挺喜欢。不过,不管是矜持作祟还是那本来就难以启齿,她不可能主动提这种事儿。
在外人眼里,他总是高高在上风姿卓然,年少时便凛然不可侵犯,何曾想过他会有这么一面。
她记得刚在一起那会儿,有一次两人吵完架他来探班,娱记也在,还是京城最臭名昭著的娱记,她担忧又烦躁地赶他走,本意是不想见他,也有担心他的意思。
谁知他浑不在意地笑着搬了把椅子,就大剌剌坐在廊下翻起了报纸。
他说,他就坐这儿等她拍完,说你信不信,我就是坐在这儿让他们拍,也没人敢,你看看,我在这儿坐一整天谁敢报道?
那是让钟黎都要翻白眼的程度。他有时候很成熟,有时候又很离谱,让人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相处。
吵架的时候脾气特别大,不可一世好像永远也不会低头,可每次回头又会主动找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丁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
钟黎在此之前没有遇到过性情这么古怪的人。
怪不得徐靳有时候都忍不住在背地里吐槽他。
说起来,那年年前圈子里还发生了一件好玩的事儿,时间就在那天徐靳在学校后街的烧烤摊上拜别他们之后。
不久后他就被税务局的人查了。
当时钟黎也在,在他的办公室跟他讨论新戏呢,上门这一帮似乎还是老熟人,推门进来时看到徐靳还挺尴尬,为首那人咳嗽一声,低声跟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