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久,小跃又要带男朋友上门。

“是小周同学吗?”于蓝明知故问,最近小跃时不时地会突然笑起来。

小跃边笑边和她说悄悄话:“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就是那个很凶的……”

“凶?那可不行!”于蓝再次反对。

小跃摇头,害羞道:“他对我,不凶的。”

然而那个小周却把他在陶家的境遇告诉了他们的同学,同窗几年的年轻人才知道这个住校的每周都要回家的女孩子来头这么大,于是她开始被同学排挤。

“那就是陶景湖的女儿。”在食堂打饭的时候他们窃窃私语。

小跃的男朋友不着痕迹站的离她远了一点。

“陶其跃!”他们起哄着叫她的名字,等她回头又嘻嘻哈哈佯装无事。

小跃改了名字并决定出国,她说:“既然不能做中国的华盛顿了,那我要做中国的比尔盖茨。”她继承了父母争强好胜的一面。

“好,我们一起出去。”她如今的男朋友说,他没想到他同小周没有区别,他们都是过客。

小跃的未来在地球的另一端,与此同时美国一所知名大学里,一个瘦削的头发还茂盛着的男人在电脑前面对着他的博士论文沉思,他推了推眼镜下了决心,然后把论文删掉,起身拿起他搭在椅背上的西装离开了房间,也走出了他成为“中国的比尔盖茨”的第一步。

这也是小飞入学的第一天,和姐姐一样,他也在同学的窃窃私语中走进教室,走到教室后面的空位上,他旁边是一个从南方来的女同学,娇憨可爱一团和气,但是父辈的故事不会重演,她不是于蓝,小飞也不是陶景湖。

小飞是在爱和保护里长起来的孩子,童年的苦难太短暂已经忘却,他在父荫下成长,陶景湖欺负他,但也爱他,望子成龙是爱,望子平安更是爱,陶景湖竭尽全力保护着姐弟俩,小跃选择了逃离,小飞选择了乖乖听话,他接受的教养让他善良温润,陶景湖的儿子这个身份让他天真无邪,大家对他的善意恭维来自于对他父亲的敬畏,他却以为人与人之间都是如此,他是真正的高干子弟,这类人的重要特征不是仗势欺人,而是懒,世间的一切都是捧到他们面前的,一切都是顺利的是温情的,他充满了一种“何不食肉糜”的善良与慈悲,所以他对他的同桌笑着做自我介绍。

来自南方的普通家庭的小姑娘却把他视做“大麻烦”,陶其飞同学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那是她开罪不起的世界,她只想远离他,这时有女同学拉她的衣服。

“给你一百块钱,咱们俩换个位子。”

她眼里的“大麻烦”是别人眼里的“金龟婿”。

她摇头,女同学刚要再说什么劝她,她却说:“我不要钱。”说完起身收拾书包离开了这个位置。

小飞好奇地看两个女生换了位置,他无可无不可,他这辈子注定不会缺少异性的恭维,他不需要去撒娇撒痴来祈求一个女人施舍她的爱,他的身份足以让人趋之若鹜,他继续向新同桌介绍他自己。

陶景湖对以上种种心知肚明,小跃谈两次恋爱没什么,女孩子嘛,多见识见识多玩两年,结婚的时候他自然有别的说法,但男孩子不一样,他不能叫他的儿子借着他的权势去祸害别人家的女儿,于是他在小飞回家以后恐吓他。

“你如果在大学里谈恋爱,我就打死你。”

小飞战战兢兢点头。

于蓝看向他的眼神里写满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陶景湖同她解释她才恍然大悟,可是:“可是他以后结婚怎么办呢?”总不能一直不谈恋爱吧。

陶景湖理所当然道:“到时候我让他娶谁他就娶谁好了。”

于蓝不知道他在小飞这里这样的强硬,不满道:“凭什么呀!”

“因为我眼光好啊。”陶景湖十分骄傲。

于蓝想要为儿女据理力争,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又把儿女扔脑袋后面去了。

小跃在看留学的书,大洋彼岸的男人在谈生意,小飞和同桌一边说话一边抬头看了一下刚才那个奇怪的女孩,女孩察觉他的视线转身背对着他继续写字,儿女都被赶去住校,陶景湖跟在于蓝后面要昨天吓唬人的赏,陶家的故事在继续。

第0036章番外小妹妹小

Mary是个华侨,大学毕业以后来美国定居已有三十余载,在商界也很是混出了一些名堂,她作为华侨中的优秀代表今天要迎接她的学长。

她从小便能歌善舞长得也好,进了大学便被舞蹈队挑走了,她年纪虽小个头却不小,当时的舞蹈是有剧情的,队长陶景湖的舞伴毕业了,便由她顶上,舞蹈过程中难免眼神交汇兼之牵手托举,正是少女心萌动的时候,她却从来没把这个队长当做可能的对象,因为他十分的和善与正经,话也不多,是个稳重的更偏领导性质的学长。

舞蹈队有自己的院子和宿舍,除了去各自的系上课的时候,他们是日夜待在一起的,那个时候粮食紧张大家都饿肚子,陶景湖便组织大家在院子里种萝卜,也养鸡和兔子,只是杀的时候太过伤心了些,不过味道还是一样可口的,她在那里度过了一段十分快乐的时光,队长对女孩子们要偏爱一些,学校发的电影票他总会给她们女孩子,她们议论过他是不是喜欢她们哪一个,可数了半天,没觉得他对谁特别的偏爱,毕竟当时的校规是严格规定不允许男女学生谈恋爱的,最后大家得出一个结论,他那样规矩的人是不可能违反校规的。

学校的学习很是吃力,舞蹈队要训练还要学习,大家有时候苦读到深夜,Mary也是如此,陶景湖似乎没有这个苦恼,他总是和队里的孟月白一起出去遛弯,经常半夜才回来,她遇到过一次,天气像是要下雨,她便下楼给兔子们盖笼子,遇到俩人一起从外面回来,孟月白困得睁不开眼,陶景湖嘻嘻哈哈地赔礼,要请他吃饭云云,孟月白口齿不清地抱怨,Mary和他们打招呼,陶景湖只说出去走走,不管严寒酷暑的只要天气好,他似乎是夜夜都出去的,Mary觉得他是一个生活很有规律的人。

以上就是她对今天要迎接的学长的全部印象了,不对不对,记忆深处还有一些事情,那是她刻意忘掉的不愉快的事情,她当时有个喜欢的男孩子,可是他们都胆怯,而且“积极进步”的好青年是不应该在学校期间谈恋爱的,可是爱情,是压制不住的东西,它会从眼睛里漫出来,和别的男生牵着手都不会心悸,可望一眼她喜欢的男生她就会把舞步忘个一干二净。

舞蹈队里的大家都看出来了,要撮合他们,她心高气傲不愿放低身份,要等他来追,可男孩子那边也胆怯要等她有所回应,两下里都缺少一种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如此这般,舞蹈队越撮合他俩倒是越不敢迈出那一步了,后来那个男孩子想入党,竟开始躲她,女孩子哪能受得了这个委屈,连舞都跳不下去了,跳着跳着全面崩溃蹲在地上哭起来,把陶景湖吓了一跳,也蹲下安慰她,她便抽泣着向陶景湖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种事情……”

她泣不成声:“你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说罢哭得停不下来。

正哭得天昏地暗,她的胳膊被人拍了拍,陶景湖拿着两张电影票,偷偷道:“这不是学校发的,这是我托人给我弄来的批判电影,我让给你,去和朋友看看电影,看看电影就忘了。”批判电影其实就是那些不符合革命形式的电影,往往讲的是无病呻吟的爱情,可这些电影学生们都喜欢的很。

“那你呢?”Mary问道,“你和你的朋友怎么交代呢?”

“我就说丢了,去吧。”

电影是《花为媒》,张五可定了王俊卿,可那个王俊卿有表姐还对张五可口出恶言,张五可眼看要名声尽毁,没成想还有比王俊卿更好的贾俊英在后头等她,新凤霞声若黄鹂清新玲珑,Mary走出电影院便把那个男孩子扔到脑后头去了。

往事涌上心头,她握着陶景湖的手不放,殷切问:“您还记得我吗?”

“当然忘不了,于蓝你来看,这是我们舞蹈队的小妹妹,你还有印象吗?”陶景湖边说边示意他的夫人看Mary。

他的夫人和善地朝Mary点头。

Mary对他的夫人也有一点印象,他们俩是同班同学,夫人上学期间来舞蹈队找过陶景湖几次,一般是他们系有什么事或者交接什么东西,俩人看上去不是很熟,往往说两句话就走了,谁知道人家成了夫妻,可见缘分是玄而又玄的。

她想起那个有缘无分的男孩子,想起花为媒,握着陶景湖的手道谢:“谢谢,谢谢您给我的电影票,票根我一直都留着。”

陶景湖送过很多人电影票,他已经记不真切了,只笑着点头。

“就是《花为媒》。”Mary看出了他笑容里的茫然便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