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目中有些诧异,“什么?”

“那你的腿是怎么瘸的?”苟纭章又问,“这你总不会说不知道吧?”

张诚沉默片刻,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的牢房回荡,显得格外阴森。

他缓缓站起身,身形摇晃,显然已经疲惫不堪,但眼神却愈发狠厉。

“我这一身伤,都是拜你们所赐!”

他被激怒了,指着苟纭章,控制不住地咆哮:“是你们带着大军踏入了我们的土地,是你们的士兵砍伤了我的腿,踢瞎了我的眼睛!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错!如果不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不会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他像一只发狂的野兽一样,双目猩红,恨不能把面前的仇人撕碎。

李逢程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转头看了苟纭章一眼,却见她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被吓到。

苟纭章眯起眼睛,问:“所以,你想杀我?”

“我想,我当然想报仇……”张诚哼笑一声,理所当然地道,“可我只是想想,我什么都没做,难道你们害我害成这样,还不许我恨吗?”

苟纭章看了看他,知道他们若拿不出证据,张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口,更不会认罪的。

苟纭章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淡定地起身,“李大人,去查一查,他的腿和眼睛是什么时候伤的。”

李逢程见她离开牢房,让狱卒把牢门关上,亦步亦趋地跟上她的脚步。

“王妃,下官认为,这张诚定是因为遭遇不幸,故而……故而心生恨意,迁怒于您与王爷,这才让堂弟张仕安排买凶杀人。”

他这话的意思,竟是想就此结案。

苟纭章瞥了他一眼,“你认为,他就是罪魁祸首?”

李逢程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讪笑一声,道:“可是他也没必要扯谎啊……这和查不查他的眼睛和腿脚怎么废的,有什么关系?”

“当然要查,若他的伤根本不是在那次战争里造成的,不就是无端给朝廷,给大央军队抹黑吗?”苟纭章声音冷冽,多了几分不容置疑。

“当时谨王下令,只要百姓退避,则不伤百姓一丝一毫,他若是个安分的,又怎么会因此受伤?你当军令是什么玩笑么?”

李逢程喏喏,“是,王妃说的是,下官失言了。”

苟纭章走出牢门,在阳光下掸了掸衣袍上沾的阴冷气息,“好生看着他,等王爷把水匪抓回来,只要对一对口供,总会抓住漏洞的。”

李逢程本想问她,为什么觉得水匪和张诚一定有关系,但不知为何,又有些怕她鄙视自己愚蠢,谄媚应道:“王妃所言极是。”

苟纭章沉思片刻,问道:“张诚是什么人?”

“听说他原本在大户人家了做过管事,但是因为犯错,被赶出来了,后来就做了工头,专门招揽工人去干活的,就在咱们庆城的码头,搬货卸货什么的,有时候也干护送船货的活儿。”

“他原本的主家姓什么?在哪里?”

“好像是在凭南城,姓什么……”李逢程想了想,面露苦恼,挠了挠后耳,“这个下官一时间有些忘记了,总归是凭南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苟纭章看了他一眼,他当即明白,“下官这就派人去查。”

苟纭章不相信张诚就是主谋,他一个跑腿做杂活的,凭他的本事,当真能找到一个忠心不二的死士来行刺?

这样一个干练果决的杀手,苟纭章都找不到一个,若不是精心培养,花钱买凶是绝对买不着这种品质的杀手。

殊儿正揪着梁品的头发玩得开心,小手上还抓着几根头发,梁品一个八尺大汉拿她束手无策,欲哭无泪,求饶道:“小姑奶奶,再薅我头发都秃了,快松手吧。”

殊儿咯咯地笑,转头瞧见苟纭章,立即松手,张开双臂“啊啊”地找娘亲抱。

梁品如释重负,连忙把殊儿还给苟纭章。

苟纭章拧眉,拍了拍殊华的小手,警告道:“再敢抓别人的头发,我抽你了啊。”

“郡主,”梁品见殊华可怜巴巴地瘪着嘴,连忙道,“属下没事的,小孩子手劲小,一点都不疼,您别动怒。”

苟纭章看他嘴硬,将殊华递过去,“既不疼,那你就抱着吧。”

梁品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伸手去接,殊华却不乐意了,一边摇头,一边往娘亲怀里钻,抱住苟纭章不撒手。

恰在此时,不远处有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传来,几人转头看去,正见到萧觉声一身黑甲走在前头,身后的差役押着几个被捆成粽子的水匪。

第168章 浑乱局

十几个水匪被关进了牢房里,萧觉声看了看苟纭章和殊华一眼,殊华两天不见爹爹,又张开手啊呀啊呀地要他抱。

萧觉声进山抓水匪,浑身泥泞狼狈,头发上还沾着枯叶。

他瞧着殊华,笑了笑,手背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全无追捕水匪时的凶狠模样,温柔哄道:“爹爹还要去审坏蛋,一会儿出来再抱好不好?”

殊华不知听没听懂他的话,掷地有声应了一声:“啊!”

苟纭章嫌她太吵,伸手捂住她的嘴,看着萧觉声问道:“那三位乐伎没有找到?”

萧觉声叹道:“找是找到了,但人已经死了,三具尸体都被烧过,看不出面貌,无法确认身份。”

“烧了?”苟纭章拧起眉头,垂眸思索片刻,呢喃道,“为什么要烧了呢?”

俩人心照不宣地察觉了其中的隐秘,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烧毁尸体的目的一般是想要掩盖身份,那三名乐伎中,只有一个人是曾经露过面的。

就是那位掉了面纱的绝世美人。

要么有人怕他们查出那名乐伎的身份,所以才将她们的尸体焚烧了,要么是掩人耳目,那三具尸体里,或许根本没有那名乐伎,只是找另外一个人来代替了。

苟纭章正想着,冷不防被殊华咬了一口手指,无奈掐住她的腮帮子,朝萧觉声扬了扬下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