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胎象不稳,拖延不得,陈大夫要先给她开药方,询问道:“郡主方才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沈娆回想起来,顿时心有余悸,磕巴道:“今日,今日郡主骑马去了西郊军营,然后和孟都尉比试过了几招,吃了些饭,菜,菜是腊肉炒香椿,郡主只吃了两口,还有,吃了半根黄地榆。”

陈大夫听完,连连摇头,心叹这胎儿真是命大。

他来不及说什么,先开了安胎的药方,让宁芳赶紧去抓药回来煎。

“幸亏发现得早,要不然照这么下去,孩子必定保不住。”

陈大夫叹了叹气,取出银针,先替苟纭章扎上几针,疏通经络,调节胎动不安的症状。

他一边为苟纭章扎针,一边缓缓道:“骑马颠簸、激烈打斗都是极其危险的行为。此外,黄地榆具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孕妇服用可能导致流产。郡主正是因为食用了黄地榆,才会出现腹痛症状。”

沈娆紧张地问:“那郡主现在如何,胎儿有没有事?”

陈大夫没有直面回答她,只是道:“若郡主打算留下这个孩子,便不可再如往日操劳,须得放下军务,休养一段日子,先把身子养好,胎象应会慢慢稳定。”

苟纭章闭了闭眼,没有立即回应。她心里很乱。

陈大夫几针下去,减缓了疼痛,苟纭章脸色依旧难看,眉头紧锁。

陈大夫叮嘱道:“郡主最好少碰刀剑,也不要再骑马,吃喝用度上有些禁忌,我会一一写出来。”

他写了一条长长的单子,将纸递给宁芬,“宁芬姑娘,按照单子上的东西,多注意些就是了。”

宁芬接过单子仔细阅览,沈娆则起身送陈大夫出去,走到外边,她才低声问:“郡主的身体状况如何?”

见她面露忧切,陈大夫安抚道:“沈将军放心吧,郡主体格好,只要好好休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沈娆缓缓放下心来。

半个时辰后,宁芬将煎好的药端进来,看了她一眼,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地道:“郡主,您喝药吧。”

沈娆坐在床边,接过宁芬手中的药,舔了舔唇,怕她不肯喝,有些紧张,轻声劝她,“郡主,保重身体要紧……”

苟纭章坐起身,接过药碗,皱眉一口喝了。

沈娆哑然,没料到她这么痛快。

苟纭章要了一杯茶,咽下口中的苦涩,靠在床头一言不发。

她心里难受得很,暗暗将萧觉声骂得狗血淋头。怪不得她这段日子总觉得,浑身哪哪都不得劲。

王八犊子,买的什么破药!害苦她了。

苟纭章没有特意叮嘱陈大夫要保密,所以当苟纭恒听说姐姐身体不适,叫了陈大夫去问话,他便如实告知了。

这会儿天还没黑,苟纭章喝药之后,便睡了过去。苟纭恒在廊下听宁芳禀明了情况,清俊的脸色神情凝重,眉头拧起,站在门外思量起来。

等到饭点,婢女端了饭菜进门,苟纭恒听说姐姐睡醒了,这才跟着进去。

第133章 信神佛

吃饭的时候,苟纭章见苟纭恒人止不住看着自己,抬头又低下,低下又抬起,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苟纭章啧了一声,不耐烦了,“想说什么就说。”

苟纭恒放下筷子,斟酌着问:“姐,那个,我外甥他爹是哪位勇士?”

他顿了顿,觑着姐姐虚弱的脸色,语气弱弱,“这是可以问的吧?”

苟纭章垂眸搅了搅碗里的汤,并不打算隐瞒,回得干脆:“谨王。”

“哦,哦……”答案在预料之内,苟纭恒没有太惊讶,小鸡啄米地点点头,“那他这个能……能负责不?”

苟纭章没回答,他能不能回来尚且是个问题,又怎么负责?

见她沉默,苟纭恒宽慰道:“姐姐不必担忧,这不是还有我呢吗?咱家大业大,一个孩子嘛,自养得起……当然,姐姐若不想要,我也尊重和支持姐姐。”

苟纭章低头喝了一口参汤,“行了,搞得这么沉重干什么?又不是得了绝症要死了。”

听她口无遮拦,毫无避讳,屋内几人都张了张嘴,想劝她注意言辞,但碍着她的淫威,愣是没敢出声。

这天夜里,苟纭章翻来覆去,很久很久都没有睡着,她抚上平坦的小腹,忽然觉得很委屈,心中酸楚难忍。

她想,等他回来,她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他。

苟纭章怀孕后,从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状态,被所有人当成易碎的瓷器,高高供起来。

有一天她想练剑,却发现院子里的兵器架不翼而飞,一旁的宁芳小心地递上一柄削得圆钝的桃木剑,讪讪道:“郡主,用这个吧。”

苟纭章捏了捏手指,指节咯咯作响,“你在逗我玩?”

宁芳将脑袋垂下去,要哭不哭,“陈大夫说了您不能拿开刃的刀剑,容易伤着……”

苟纭章喝安胎药喝恶心了,宁芬就捧着药碗站在床前,巴巴道:“陈大夫说了药一顿都不能少,少一顿就前功尽弃……”

沈娆隔几日来禀报军务,苟纭章听得生气,正要发火,沈娆也如法炮制,“陈大夫说了你要保持好心情,不能生气……”

提陈大夫很好使,所以不管什么事情,所有人都默契地拿“陈大夫说了……”当盾使。

陈大夫每次去请脉,都被苟纭章瞪得不寒而栗。

……

三月底的时候,辽国使团过了江东边境,途经平襄,护送秋雨公主入京。

苟纭章身体开始有些变化,愈发嗜睡懒寐,这日大家都去观望公主仪驾,苟纭章起不来,没能去见识那位秋雨公主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