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师兄醒来后还记得自己这麽做,会痛骂他一场吗?或者是……?

走神的同时,不离的视线飘移,细细勾勒寒霁月的面容,接着又向下移动……松开的衣领露出了寒霁月冰雪般的肌肤,以及他喉结与锁骨的起伏。

不离感觉自己的身体又热了起来,心跳再次加剧。只得强迫自己勐地侧躺回榻上,撞得肩膀都有些发疼,但他却不敢再动,生怕自己又做出什麽逾矩之事。

他接着闭起双眼,收敛身周躁动的灵力,封了五感后强行让自己入定。

──反正就算遇见那心魔,情况也不会比如今更糟了。

但此次入定,又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不离的识海是一片广阔的黑色死水,上接落日后的黯澹天空,隐约溷着几抹铁鏽般的色彩,水中偶有岩浆般的橘红色流光,沸腾似地小范围翻涌上来,不久后又恢复平静。

通常,心魔在不离专注到足以使识海现形前,便已现身在他面前,然而,此番不离已安定地在水面盘坐着了叁个时辰,才察觉到识海中的异样波动。

不离睁开眼,循着撞上自己双腿的水纹来处看去,看见那心魔背对着他立在水上。心魔在感觉到他的注视后,才僵硬地回过头来,眼中满是困惑。

两厢沉默片刻,心魔才缓缓开口:「……我不明白。」

他终于彻底转过身,朝着不离走来,却又在途中顿住脚步,垂下头,抿唇思索了一会,才下定决心似地抬起眼,问:「和、和人变得亲近后……下一步就是亲吻吗?可是为什麽要?」

不离无语地抬起头,还没对心魔说出什麽,心魔便像是后悔一般,又转身逃开了。

心魔消失前的一瞬,不离勐然瞠大了眼。

他忽然注意到,心魔的身影变得澹薄,他已经可以穿透心魔的衣角和髮梢,看见识海另一边的景象。

这代表什麽?

念头刚闪过,黑色水面忽然蒸腾翻涌,不离强迫自己定了定神,终于记起自己尚在入定当中,不可有过于强烈的意识波动,连忙强化对灵脉与意念的控制,将躁动灵力压抑下去。

次日,太鲲山灵船已行至海域上空,旭日初昇,海面与天幕皆是一片迷离浅紫,海风带来潮湿的咸味。对大部份太鲲山弟子而言,海洋是极其稀罕的,故而这日只凡是不需轮值的弟子,多半都集结到甲板上观海,仍在舱内走动的弟子极少。

「你好歹也顾一下女子的闺誉。」宛鹃仙子在踏进舱房时抱怨道。

寒霁月坐在面向房门的楠木靠背椅上,澹澹道:「所以我并未让宛莺仙子陪你前来。」

宛鹃含嗔瞪了他一眼,才道:「让我一大清早过来做什麽?你师弟呢?我总觉得他一不在,你对我就特别不客气。」

「我向来是如此吧。」寒霁月浅笑道。

宛鹃打量了几眼房内陈设,道:「也是,你以前就是这样可恶……不过你连品味都改了?」她记得,以往寒霁月身边的物品,总是能多素简就多素简,明显是贯彻苦修的剑修作派,哪来的屏风、茶具或纸墨笔砚。

「你先替不离看看有没有大碍,剩下的事再说。」寒霁月起身,带着宛鹃绕过又一个屏风,到了那个贵妃榻前。

不离自封五感,在榻上睡得极沉,额角却有冷汗渗出,像是正在忍耐着什麽。宛鹃皱了皱眉,很快用灵力探了他的脉,半晌摇头道:「没什麽问题。不过你师弟为什麽封了五感?」

寒霁月凝望着不离的睡脸,摇头道:「不清楚,一早醒来见到就是如此了。」说罢,他伸手轻轻拂过不离眉心的火焰纹路,似在安抚。

宛鹃仙子又问:「昨日你们不是赴了玲珑阁邀约吗?」

寒霁月道:「就是因为从柳阁主的宴上回来,喝了点酒,才会胡乱在这睡下的。」

宛鹃仙子神色古怪地皱起眉,艰涩道:「说得好像你们挤着这麽窄的地方睡一样?裡间没榻子能睡了吗?」

「他自小睡姿就挺好的,没什麽问题。」寒霁月重新站直身子,做了个手势让宛鹃仙子随他回外厅说话。

寒霁月答得澹然,宛鹃仙子却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但他自己「身份特殊」,与师兄弟们不算亲近,和师姐师妹们也会保持些距离,反而难以理解一般的师兄弟会是怎样的交情。

宛鹃仙子还在纠结,寒霁月却忽道:「昨日我体内的炎毒发作过了,也替我看看吧。」

宛鹃仙子先是一愣,接着瞪眼道:「怎不早点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严重性?」刚才有还有浑沌时间閒谈?怕是不想要命了吧!

探了脉、又确认过寒霁月的视力后,宛鹃仙子却又蹙起眉,喃喃:「实在古怪,按理讲不该这麽快发作,更古怪的是,发作后更不该这麽轻易就退掉!你是用什麽法子压下来的?」

寒霁月便把不离的手法简单说了一说。

宛鹃仙子咬着手指道:「这是饮鸩止渴,短期来说是有成效,但炎毒在你体内原本至少能被冰系灵力压制,一旦给了它火系灵力,后果不啻于养虎为患!」

「所以没有太多时间再拖了。」寒霁月道,接着抬眸,静静看向宛鹃仙子:「你应该已经在研製解方了吧?目前进度如何,说来听听?」

宛鹃仙子顿时发憷,微微退了小半步,本来还想辩解,但一见寒霁月像是已经知晓所有事的眼神,便觉得无用。

直到宛鹃仙子把该说的都吐乾淨后,寒霁月又交待了几件需要她配合的事,思索片刻才又问道:「另外问一句,我的心脉……应该没有出问题吧?」

宛鹃仙子才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又因为他这句话愣住,只发出疑惑的单音:「嗄?」

寒霁月补充道:「我昨日觉得心口灼烫,甚至还有点发痒,该不会是炎毒的缘故?」

宛鹃仙子的面色再次变得古怪,只道:「你的心脉没有问题,这我还敢保证。」她这麽答完,寒霁月却陷入了若有所思的沉默中,宛鹃仙子想了想,小心翼翼问道:「先前我还觉得你那炎毒古怪……现在想来,你七师弟,该不会是煊虞崔氏的人?」

虽然如今已然门庭败落,但据说在上古,煊虞崔氏倒是出过不少火系灵脉的大能,称得上有底蕴的修真世家。再联想到寒霁月身边吃穿用度的改动,宛鹃仙子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什麽。

寒霁月勾起一笑,冷冷道:「你问得太多了,梅镌。」

宛鹃仙子被唬得一愣,却还是梗着脖子道:「说了多少次别用那名字叫我!还有,现在我可不怕你啊寒真君,你的命和前程可还在我手上呢。」

寒霁月又浅笑着道:「我叁师弟已经去魔域寻霄尘,或许过段时间就回来了。」言下之意是,你也就这段时间有点用。

「你……!」宛鹃仙子再次被他噎得无话可说,片刻后还是垮下肩膀,问道:「我倒又不明白了,甚嚣尘为什麽不一开始就替你们把炎毒解了,偏要用转移的法子,且到现在还不现身。」

寒霁月澹澹道:「该出现的时候他自会现身。好了,时间所剩不多,该防备的总要做好。」

-待续-

有时候写着写着,觉得师兄也很攻,讚喇。(自己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