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垂下眼,不敢望入寒霁月的双眸,深怕眼底情意将对方灼伤,又道:「可我希望,他眼裡有我。只有我。」

可不是吗,他的渴望已经深沉到生出了心魔。不离时常为此感觉自己卑陋不堪,淨如雪莲的师兄只配生在灵气丰裕的山巅,又怎能沾染他卑如尘埃的情感?

寒霁月不知在想些什麽,竟沉默不答。好半晌方道:「真有这样的人吗?你别是在唬弄师兄。」

「有的。」不离轻轻扯住寒霁月的袖口,好不容易才坚定地望向寒霁月的眼眸,道:「我的道侣,必定是这样一个人。」

寒霁月不知为何却笑了,道:「也是,要找就得挑个最好的。」接着,他忽撇开目光,望向门口:「有人来了。」

叩门声从舱房外传来,有弟子恭敬地问:「师尊、七师叔,杏林派的宛莺仙子说是有要事寻师叔,不知师叔方便吗?」

不离瞬间垮下了脸,略带无辜地往他师兄看去,寒霁月见他明显不愿的眼神,忍俊不住又笑了出来,笑完才道:「去吧,杏林派与太鲲山交好,你要好生招待她们。」

「是。」不离有些无奈地抱拳,退出了两人同住的舱房。

目送不离绕过门前镂凋着大鹏高翔的屏风、关上门后,寒霁月才茫然地伸手抚向自己的心口,垂眸低声道:「……这又是怎麽了?」

自然无人能回答他的问句,他闭上双眼,静静感受着击鼓般的心跳,面容逐渐舒展开来。

舱房外。

宛莺仙子向来是个不认生的,大约是不离的处境使她产生同病相怜之感,这才第二回见面,她的姿态便已显得很随意,开口便有些羡慕地问:「你倒是和你师兄住一起啊。」

不离却还是冷冷澹澹的,只是自从听闻宛鹃仙子是男儿身后,他现在看见这个宣称自己「不爱男人只爱师姊」的女修,倒对她生出几分同情,于是也没介意她问的无聊问题,只是很寻常地问道:「你有何事?」

见对方一副「我不想和你多说废话」的模样,宛莺也只好撇撇嘴,问:「师姐要我来问,不离道君确实是火系天灵根之体吗?」

此事太鲲山上下皆知,也算不得什麽秘密,大约杏林派两人早已打听过了,于是不离仅是平澹点了头,反问:「是,那又如何?」

「那就太好啦。」宛莺仙子面露喜色,又道:「师姐说,只要找到火系天灵根之人,寒真君身上的炎毒或许就可解了。」

不离一愣,追问:「怎麽说?」

「师姐解释得含煳,我也说不準,她只说,真君身上新添的咒印多少会阻碍经脉中灵力运转,让身子稍微虚弱些,而那炎毒原本等同是封印在寒真君体内,很可能趁着真君衰弱时伺机作乱,折腾着找机会逃出来,师姐便可透过精纯的火系天灵根灵力为引,将炎毒诱导出来,这样真君就不必再受罪啦。」

不离听了宛莺仙子的解释,倒是自行想通其中关窍。当年会由寒霁月来承担他身上的炎毒,就是因为那毒已生出灵智,对灵力挑嘴得很,简直是寄生虫中的饕客,非灵力精纯的天灵根之体便不愿住,如今多半也是一样道理。

差别只在于,当年他身经脉几乎被毁尽,若不引出体内炎毒便必死无疑,而如今不离的修为离元婴只有半步之遥,炎毒对他影响有限。

沉吟片刻后,不离又问:「引出之后,可有解?」

宛莺仙子面上笑容收起,尴尬道:「这……师姐还在研究药方,尚无十足把握……但只要再一段时日,想必能的。」

「无妨,只要能从师兄身上引出毒就好。」原本就是他欠了师兄的,如今就是把命偿了又如何?至于炎毒回到自己身上后是否有解,不离倒不十分在意。

「总之,此法有风险,师姐暂且不敢告明寒真君,她说真君护短,尤其照顾太鲲山诸弟子,听了这个法子必不会答应。」

「明白。」不离点点头,他也不会告诉师兄的。

宛莺仙子迟疑片刻,又道:「师姐还说,你虽已是金丹大圆满,然而为免万一,在寒真君的治疗开始前,你的修为最好要能晋升至元婴,便能多一重保障,否则难说会不会把你也搭进去。」

会这麽说是有其道理的。晋升元婴之后,修者便有能力让元神出体,对肉身的依存度会降低许多,即使肉身受到重创,也不易真的伤及性命,也就是说,就算解毒失败,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替我多谢宛鹃仙子。」不离慎重抱拳致谢,接着略顿了一下,又问:「冒昧多问一句,为何他对此事如此热衷?」

宛莺仙子听他如此问,心中警钟大作,连忙道:「师姐绝对没有和你抢人的心思!师姐只是说,贵派霄尘仙君都解不开的毒,要是在她手上破解,她便能一雪前耻……我也不是很懂。总之绝对不是对寒真君有私情!我能担保!」

宛鹃仙子的原话是:当年我医术竟败给那个太鲲山剑修,简直奇耻大辱!甚嚣尘,你也有这一日,连自己师兄都救不了哈哈哈哈,且看我如何破此炎毒,定要使你佩服得五体投地,让你师兄命你给我跪下来磕头致谢!

两位后辈并不明白这段过往恩怨,在此按下不提。

不离沉默半晌,再次谢过杏林派两人,心中快速有了一番盘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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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图直球的不离失败了,请再接再厉啊孩子(茶)。

第15章 十五、点水

7-20T00:00:00

在灵船上的日子如天边的云,一晃眼便是数日悠悠飘过。这几日当中,掌门的心腹弟子在不离授意下,将船上诸弟子以修为、心性、擅长领域等分派为四、五人一组的小队,又透过几次停船过夜,令弟子自由出外的机会演练,调整其中一些小队的组成,最终定下进入琉璃天秘境后的队伍名册。

寒霁月自然也瞧见了这份名册,蹙眉道:「这可是掌门师弟的意思?从前带领弟子歷练,多半是让他们自由结伴,从未有过这样的举措……」

这日阳光明媚,往灵船外看去,已经可依稀看见天边一抹波光粼粼的湛蓝,显示琉璃天所在的海域已经不远。寒霁月和不离閒来无事,正在舱内下棋,一边商讨此次歷练的事宜。

「是我和掌门一同决定的,」不离静静落下黑子,又接续道:「师兄也说过,太鲲山规模日益壮大,若弟子在秘境中出了事,怎能一个个都顾得上?就算师兄有如此本事,也未免过于劳心,我与掌门便决定一试。」

寒霁月捻起白子,手腕悬在空中。四师弟和不离绕过了自己商谈门内事宜,他多少感到有些不习惯,总感觉似乎错过了什麽。再说若出了大意外,这责任……

不离看似漠然,实则将寒霁月望着棋盘苦思的表情尽收眼底,半晌才温声道:「师兄是为我担忧?掌门早已有此打算,只是趁着我领队出行的机会试行罢了,由我担责任,便不会动摇到掌门权柄,这是我们二人都同意的。再说,我也有把握抹平任何意外。师兄信我吗?」

寒霁月将白棋放回了棋盒中,想起了前些时日的事。

领队出行期间,两人接到了几封由掌门老四从联通阵法传来的书信,不少是给不离的,大约是太鲲山七弟子首次领队离山的消息已经传开,有些中型门派投了拜帖问候,试探太鲲山的态度──毕竟太鲲山作风向来属于低调,直到寒霁月年少化神时一鸣惊人,紧接着二弟子、叁弟子又接二连叁结成元婴,一时之间太鲲山从有些特出的小门派,身价水涨船高,忽然变成了神秘的菁英门派,实力不容小觑,一时之间,有些门派却「不敢高攀」他们,真正的大门派却仍在观望,于是太鲲山便在很长一段时间裡,在修真界中处于如此不尴不尬的位置。

直到老四成为掌门,包办内部俗务和外务,一番苦心经营后,太鲲山的定位才走向谦逊而不被小瞧的路线,与杏林派等中小门派有了正常的交流。

故而此次派出金丹期的不离领队,便被各门派视为一个攀关係的好机会,不少门派都愿意卖不离这位初出茅庐的天才修者顺水人情。

只是不离并未答应任何邀约,仔细掂量之后也只回了部份门派的信婉拒,让外界有些摸不着他的脾性,一时之间消停了不少。

另两封较怪异的信,却皆是来自卧龙门的邀请函。其中一封并未指名邀请对象,只是邀请太鲲山参加卧龙门化神真君之一、司徒睿的叁千五百二十一岁寿诞,然而卧龙门底蕴深厚,司徒睿真君又是目前修真界最年长的化神修者,太鲲山这样地位有些尴尬的门派先前从未受邀过。且,虽然邀请函上「很客气」地并未指名邀约对象,可有这个身份能参加这场寿诞的,多半只有寒霁月和太鲲山老祖封璐仙君。

更怪异的是,卧龙门又寄了另一封邀请函,指名邀请不离,请他参加月馀后的一场元婴大典。细究之后,原来是卧龙门掌门弟在数日前结成元婴,故而亲自邀请不离这位「同辈」参加他的结婴庆贺大典,信中颇有延揽示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