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教室里哄堂大笑,各种污言秽语充斥着他的耳膜,陶郁僵硬地坐在凳子上,想大声反驳他们,却发现自己仿佛患了失语症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

“够了!都给我安静!”

吵闹中,忽然有一道严厉的声音压下了教室里的躁动,面容秀气的女生站在讲台上,冷冷地扫了眼那些起哄的学生,随后走下讲台回到自己的座位。

“不会吧,孟晗帮神经病说话?”

“人家是班长,团结友爱呗。”

“嘁,假清高,装个什么劲啊!”

……

陶郁感激地看向孟晗,然而对方却并没有理会他,想来也是,谁会愿意搭理一个被孤立的人呢,心里正苦涩,坐在孟晗旁边的女生忽然起身向他走来,把几本包着粉色书皮的教科书放到他桌上。

“孟……班长让我给你的。”女生放下东西就走,嘴里还嘀咕着为什么要让她干这种苦差事。

陶郁小声说了句谢谢,尖锐的铃声恰好响起,盖过他蚊蝇般的声音。

枯燥的理论课令人昏昏欲睡,陶郁的心思也不在书本上,他只想等着下课铃一响,就立马冲到教务室把自己的走读申请表拿回来。

他再也不想看到裴槐了!

上课没多久,书包里的手机就开始嗡嗡震动,陶郁看了眼三十多条的未接来电和信息,一条条直白露骨的爱语和调戏让他又羞又气,恼怒下直接拉黑了裴槐的号码。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陶郁急匆匆地赶到教务室跟主任说明来意,却被告知申请已经批准,他这样反复乱改主意简直是胡闹,还上纲上线到了校规校纪,仿佛他的行为多么大不敬一样。

陶郁挨了顿骂,一脸愁苦地走出教务室,却在门口碰见了孟晗,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又担心自己主动搭话会给对方带去不好的影响,正准备默默走开,谁知对方竟主动叫住了他。

“陶郁,你还记得我吗?”

陶郁怎么也没想到两人的开场白会是这个,愣在原地看着孟晗,努力在脑海里搜刮起自己贫瘠的记忆。

孟晗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无奈地笑道:“你还跟小时候一样,傻呆呆的。”

“小时候?你……认识我?”陶郁认真打量起孟晗,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对方。

“青水一中,记得吗?我是初一下学期转到你们班的。”

陶郁点点头,“记得,我外婆就住在青水镇。”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可我在那里只念了一年初中,后来就回城里了。”

孟晗似乎有点郁闷,“我和你做了小半年同桌,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陶郁努力回想,最后遗憾地摇了摇头,他那时候正噩梦缠身,还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很多事都记不太清了。

“好吧。”孟晗也没太纠结,转而又问道:“那你当时离开得那么突然,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生了点小病。”陶郁含糊地回了句,显然是不想多说。

孟晗沉吟片刻,最终还是不礼貌地问了出来,“是生了很严重的病吗?你眼角下的那颗泪痣,我记得以前是黑色的,颜色很淡,不像现在,红得这么……这么妖艳。”

“黑色?”陶郁摸上眼角,惊讶地问道:“你没记错吗?”他的这颗泪痣一直都是红色的,怎么会是黑色?

“没有。”孟晗十分笃定,“我好歹和你做了半年同桌,怎么会记错?”

陶郁心神恍惚地回到教室,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孟晗的话,忍不住拿出手机给母亲大人发了条微信过去,还没等退出聊天界面,一条语音就回了过来,大意是他从乡下回来的时候就变成这样了,去医院检查医生也说没什么问题,所以就一直没告诉他。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兴许自己记错了也说不定,陶郁没再多想,认认真真地听课做笔记,哪知裴槐居然又锲而不舍地给他发微信打电话,一条条信息看得他眼花缭乱,简直就像催命符一样。

明明都拉黑了,怎么还能发信息过来,陶郁怎么也想不明白,索性把手机关机,扔进了书包的最里层。

下午的课过得飞快,放学铃一打响,大家就欢呼着窜出教室,陶郁故意落在后面,趁人少的时候把书还给孟晗,然后急匆匆地遁走了。

他想着先去自习室躲一躲,等教学楼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他再从学校后门溜出去,随便找家旅店对付一晚上。

自习室人不多,陶郁坐在靠墙的最后一排,捧着手机在租赁网站上看房子,选了几个户型不错的,和房东约好看房时间,又翻出大概是某个男生落在课桌里的篮球杂志,津津有味地翻看起来。

教室里的灯光很亮,打在白色的书页上有些微微刺眼,陶郁看了半天杂志,揉了揉酸胀的眼皮,趴在桌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一阵阴风从身上刮过,刺骨的寒冷简直令人如坠冰窟,陶郁打着寒颤睁开眼,却发现教室里的人都不见了,靠近讲台的窗户大开着,淡蓝色的窗帘在微风中幽幽飘荡。

陶郁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感到害怕,好在外面操场上不时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稍稍给他壮了点胆子。

窗帘飘起又落下,悠悠荡荡的像个幽灵,教室里虽然亮着灯,陶郁却半秒钟都不敢多待,拎起书包拔腿就跑。

转身的瞬间,他忽然在吹落的窗帘下看见了裴槐的身影,那张熟悉的脸庞半隐在黑暗中,泛着一层不正常的青灰,黯淡的眼眸里浸满悲伤,欲语还休地望着他。

心脏仿佛被钝器用力敲击,陶郁死死揪住胸口,不明白心底为何会涌起一阵忽如其来的剧痛,他正要开口说话,却看见裴槐的眼里淌下一滴泪水,暗红色的血线顺着眼眶滑落,平整的脸上猛然间变得白骨森森。

“学长!”

陶郁大叫着扑上去,身体猛地一趔趄,瞬间满头大汗地从桌子上弹起来。

剧烈的心跳声回荡在耳边,震得他双耳发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后怕,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而且还如此逼真,梦境里的裴槐为什么会那样悲伤地看着自己,难道学长出了什么事吗?

“做噩梦了?”

耳边骤然响起的低语吓了陶郁一跳,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他惊魂未定地躲到墙角里,却发现坐在身边的人居然是裴槐,而自己身上还披着对方的外套。

刚从噩梦中惊醒,一转头又看见活生生的裴槐坐在旁边,陶郁差点被吓晕过去,抖着嗓子问道:“你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你说呢?”裴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抬手做出射击的手势,对着他的心口开了一枪,“这可真让人伤心啊,睡都睡过了,连老公是人是鬼还不知道?”

“无耻!”陶郁恼怒地瞪了裴槐一眼,甩下身上的外套扔到桌子上,站起身道:“麻烦你让开,我要出去。”

“牛奶好喝吗?”裴槐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双唇,仿佛只要他吐出一个不字,就会像饿狼一样扑上去。

陶郁被那目光盯得浑身发毛,硬着头皮撒谎,“好……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