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道了短短两个字,便没有再解释下去,万丞颖不由微微瞠目,追问道:“难怪什么?”
莲生道:“难怪镇魂玉会魔化。鬼兵数量早已超出它的负荷了,想来最初设下鬼兵俑之人,并没有让它抑制这么多鬼兵。也难怪……”
万丞颖又挑眉道:“什么?”
莲生抬起头,信手指向莲花印外的地道深处,道:“也难怪,这裡头还有个能左右鬼兵的鬼祟之人,想来他也是万家人罢?”
此言一出,众府兵皆警醒了起来,牢牢盯住莲生所指的方向,却瞧不见鬼兵人牆之外的事物。
然而在这片死寂当中,却有一道微弱的低鸣渐响,被阻于印外的鬼兵好似被那低鸣驱使著,同时骚动了起来。祂们梗著脖子哑声嘶吼,甚至抓挠身子,将血肉挠破,露出裡头的骨骼也不罢休,双目则转为乾涸血色般的红光。
而后又有鬼兵开了口,这回祂们喊的却是“抱养女”、“冒牌货”、“毁我基业,可恨”。
除此之外,琉璃灯盏中的魂火也如遇上大风,忽然间狂舞起来,越烧越旺,术士们纷纷诵唸咒语,竭力想让魂火安份下来,以免魂火逃脱,功亏一篑。
万丞颖深深望入鬼兵俑深处,目光有如能洞穿黑暗的火炬,同时搭起了长弓,深吸一口气骂道:“万廉仪?你这个藏头露尾的老东西,还不滚出来!本城主知道是你!”
她这话彷彿是积压已久的怒火喷薄而出,言语间也没了顾忌。
地道另一端却悄然无声,唯有鬼兵愤然强攻而来,祂们以手爪撕抓、举剑挥砍,甚至以鬼身衝撞莲花印,即便因此焚身也不肯停下,在这般猛攻之下,莲花印逐渐有些不稳了。
莲生淡淡提醒道:“恐怕撑不了太久了,你们要有所准备。”
有府兵惊恐道:“就、就不能多设几层,乾脆堵死祂们吗?”
莲生摇摇头,答道:“若一味防守,终究无法有所进展,且我并无降鬼的本事,只能做后盾让你们轮流歇息,进攻还是得靠你们。再说,这些鬼兵已与方才不同,祂们此刻受人驱使,并不惧怕我的印记,若祂们执意闯印,迟早会将自己消磨得魂魄消散,你们也不必渡什么鬼兵了。”
府兵闻言惭愧地沉默了下来。万丞颖瞪著眼忿忿道:“也只有旁支的老东西会这么干了,他们压根没把鬼兵当城民,只把祂们视作争权的筹码!”她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之后厉声道:“此番若不能渡尽鬼兵,我也不配做这个城主了!诸位随我来!”
说罢,她又朝莲生道:“本城主会在前头领兵推进,伤者与术士就交给阁下了。”
莲生伸手摸了摸腰间躁动的五毒犰,颔首应下此事,万丞颖遂义无反顾地越过莲花印,身先士卒到了最前线。
留在印后的朱晔朝莲生走来,徐徐行了一礼,微笑道:“大人,在下乃是此行的副官朱晔,请您移步至阵中罢,如此一来,我等更便于保护大人,大人也能更加心无旁鹜。”
莲生觉得自己在哪都无所谓,便从善如流移步至府兵当中,这些府兵虽是以他为中心列阵,却在他添上新的莲花印后鬆了一口气,实在不好说是谁保护谁。
莲生张望了一会,确认万丞颖等人一时半刻收拾不了鬼兵,便取出了藕人,打算向封璐师徒俩求援,然而他等待了好一会,藕人的另一端还是音信全无。
莲生只得摸了摸鼻子,朝五毒犰问道:“球球,你爹娘应当还在城中罢?”
五毒犰在褡裢中蠕动了两下,恹恹地答道:“在的。”
莲生得到答案后,便觉藕人大约是被收进储物空间了,转而问道:“你身上有认主契约,能感觉到他们在做什么吗?”
五毒犰静默了好一会,这才探出头来,答道:“娘好像在忙,嗅起来香香甜甜的,还有点辣。”
莲生疑惑地重複道:“辣?”
五毒犰道:“我不清楚,爹娘只要亲亲抱抱就会香甜,可我以前没碰过辛辣味。”
饶是莲生思路清奇,这会也猜不出五毒犰的意思,只得摸摸牠的头,道:“多谢你。你还饿吗?要不要我取根鬚给你当零嘴?”
五毒犰猛然一抖,道:“莲生哥哥,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能生气。”
莲生漫应道:“我不生气。你要说什么?”
五毒犰道:“我已经吃过啦,现在不那么饿了。”
这回轮到莲生愣了愣,他方才沿路扔下根鬚,本意是为了避免迷失在鬼兵俑裡,这会仔细感应过后,他才发觉竟有好一大段足迹都没了,不禁有些无语。
五毒犰见势不对,立即缩回了褡裢中,装作自己什么也没说过。
莲生这才回过神来,摸著牠无奈道:“吃了就吃了罢,是我没看紧,也没给你带够吃的。”
五毒犰连忙谄媚道:“哥哥最好了!我以后绝不乱吃了!”
留守的府兵本就对莲生好奇不已,不少人都偷听了这段对话,发觉莲生轻鬆得好似来踏青,这让府兵们心情奇妙起来,却莫名地没那么紧绷了,反倒得以凝神应敌。
地道中无日月,光阴悄然飞逝,转眼便过了一个时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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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五回:心决然穷途现奇兵(可用读角券,5/15转免费看)
04-24T00
府兵在万丞颖的调度下轮番上阵,一路势如破竹推进了三个石塚,毫无止息的进攻虽疲惫,士气却重新提振了上来。琉璃灯盏中魂火渐盛,益发明亮。
然而,就在第五石塚映入眼帘之际,最前缘的府兵却起了一阵骚动。万丞颖挥手示意府兵们后撤,又朝朱晔比了个手势,朱晔便化出红鸾原身,朝著满是鬼兵的地道中吐了一团火,那红鸾火如狂涛,汹涌地刮著岩壁侵袭而去,顷刻便吞噬了无数鬼兵,残馀的浮火与魂火照亮了地道。
众府兵因而看清了眼前景物,许多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人耳语道:“那不是万廉仪长老吗?”
莲生听著府兵的窃窃私语,一面端详眼前的景象。石塚上瘫著一个人,那人的衣袍被鲜血浸透,血浆涓涓流过蛟骨,又向下填满了地砖上的符纹。想当然耳,那人早已血尽而亡,可他那张皱纹纵横的削瘦脸庞上,竟带著疯狂的狞笑,半睁半阖的眼中似有讽意。
万丞颖见到如此惨状,内心也起了些许波澜。这位旁支长老向来不服她,明裡暗裡给她使过许多绊子,她与兄长也“礼尚往来”,曾多次出手回敬。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从未想过,这位长老竟不惜血祭自身,也要与她作对到底。
然而她眼下也并无馀裕去感叹,她更想知道万廉仪究竟做了些什么、是否会影响自己续行?
此时,地道更深处的黑暗中,忽然传出了鬼兵的笑语,那细碎的笑声高高低低,如一阵阵诡异的浪潮连绵不止,令人毛骨悚然。府兵们连大气也不敢出,只得咬紧牙关,全神戒备。
而后,鬼兵们拖著长长的调子,齐声道:“此处不仅是万家基业,更是祖祖辈辈的埋骨之地,妳这个抱养女光凭这几十条走狗,便想毁去万家历代的心血吗?可没有这般容易!”
万丞颖嗤笑了声,道:“不过是个吞噬魂魄的怪物,算是哪门子的基业?本城主不屑用这种肮髒东西,即便得与它同归于尽,此行也誓要渡尽鬼兵!我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你这死鬼的三言两语?”
鬼兵们静默片刻,又重新嘻笑起来,道:“妳能有这般觉悟,妳那好兄长必然十分高兴啊!可惜啊,可惜,老朽竟没能早些看穿他的真面目,成了他手中用来鹬蚌相争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