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丞颖这才拱手道:“二位仙君与我城并瓜葛,本城主自知并无立场要求仙君做事,可本城主还是希望二位能答应,若此番毁玉失败,殃及荣锦城,望二位仙君能念在百姓无辜的份上,出手迴护我城子民。”

甚霄尘听罢,却稍稍鬆了一口气,师尊向来爱管閒事,难保不会一时心软,应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幸好万丞颖的要求并不过份,即便未得她请託,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故而这个要求有跟没有并无区别。

封璐答道:“此事自然是义不容辞,不必多言。”

万丞颖神色一鬆,欣慰地笑道:“有了封仙君这句允诺,本城主便放心多了。虽然本城主已吩咐士兵全城戒备,也早已培养了充足的半妖兵,更发派了能避煞的面具给城民,却还是深恐有所疏漏。”

她顿了顿,又道:“本城主资质平平,如今修为只在金丹期,私人宝库中的天材地宝未必配得上二位,好在本城主还有些人脉,二位仙君若是缺了什么,不妨告知本城主,本城主必竭力寻来,以此聊表谢意。”

甚霄尘趁火打劫道:“我与师尊倒不缺什么,此前却受一位花妖所托,要助他寻回丢失之物,他曾推算出他所寻之物与鬼兵俑有渊源,若妳真有此心,不如捎上那位花妖一道入鬼兵俑,也算了却我与师尊的一桩心事。”

万丞颖闻言先是诧异,而后竟没有多问,认真思索了片刻方蹙眉道:“出入鬼兵俑要经兄长同意,故而此事还需与兄长商量过。还有一点,倘若那花妖真要跟来,本城主未必能护他周全,他须得有自保之力。”

甚霄尘眯起眼打量了她一会,方道:“妳这是答应了?就没有其他想问的?”

万丞颖愣了愣,正色道:“仙君何来此问,难道信不过本城主?”

甚霄尘挑起眉道:“妳我素昧平生,可妳不但轻易就道出鬼兵俑之事,我要妳领人进去,妳也几乎不曾迟疑,这似乎不合常理罢?更何况妳一开始也曾怀疑我与师尊,为何眼下却回心转意,反倒推心置腹起来?”

万丞颖听罢微微一愣,转而昂首道:“本城主虽固守一隅,也曾听过太鲲山清名,虽然封仙君极为低调,可关于甚仙君您的传闻却是多如牛毛──人界中寻常修士只听过您毒剑双修、行事狂悖,但本城主却晓得,您正是令诸魔闻风丧胆的‘灭魔君’。”

甚霄尘闻言眼神一变,冷冷望向万丞颖,道:“那又如何?”

封璐并未听过万丞颖说的这个诨号,顺手扯了下甚霄尘的袖子,问:“她所说的是何意?”

万丞颖解释道:“许多年前,几位在魔域小有名气的魔修接连丧命,他们或命丧剑下、又或者身中奇毒,却全都找不出凶手。但因他们皆是作恶多端之辈,背后亦无靠山,也就不了了之了。直到后来死了一位有封地的魔君,才由赤练魔尊授意追查,最后查到了甚仙君身上。”

她望著甚霄尘,一笑道:“谁知查到了您身上之后,赤练魔尊反倒退缩了,玄魃魔尊那也发生过同样的情况……堂堂两大魔尊,竟没有一个敢找您算帐,于是这‘灭魔君’的绰号便传了开来。”

甚霄尘悄悄瞥了封璐一眼,却看不出他作何感想,心中便有些焦躁,眯起眼道:“妳难道想藉此威胁我?可惜了,我也没有什么名声可供妳败坏,妳要想清楚了。”

万丞颖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只是传闻中灭魔君性情乖张,却从不曾滥杀无辜,除非穷追猛打才会遭受牵连。因此本城主相信,在鬼兵俑之事上,您不会是荣锦城的敌人。而本城主也不愿与您为敌,自然要拉拢二位仙君,只是如此罢了。”

甚霄尘强硬转了话题,道:“既然如此,妳还得拿出更多诚意才是。”

万丞颖颔首道:“兄长那儿本城主会去说,二位请先联繫那位花妖,告诉他本城主将于巳时二刻,从城主府中的地道前往鬼兵俑,他若想跟来,便得准时到。此外,虽然算不得什么报酬,但二位仙君在我荣锦城期间,一应支出均由城主府承担,请仙君至少在城中待到七月十五,如若此行顺利,本城主必将宴请二位。即便不顺遂……届时也该有了结果。”

此时行船速度渐缓,宝船即将入港,门外有人轻声唤著“城主”。万丞颖缓缓起身,奉上一块朱红珊瑚玉雕成的令牌,一礼道:“诸事繁杂,恕本城主无法一直招待二位,此物是本城主的令牌,城民皆知见牌如见我,二位凭此物记帐便可。”

甚霄尘伸手接过,万丞颖便匆匆离去了,她在转身时立即换上严肃面孔,又成了那名雷厉风行的城主,丝毫瞧不出她对兄长与城民的殷切担忧。

封璐振了振衣袍,起身道:“一会赶紧联繫莲生罢,虽然巧合得有些可疑,但总算弄清城主的态度了。”

甚霄尘随他起了身,道:“岂止是可疑,那万丞羲遮遮掩掩,反倒激得城主什么都说了。”

封璐原本正要走向舱外,闻言脚步一顿,道:“你认为他别有用心?”他思索片刻,又自顾自地接言道:“也是,他的言行确实有些不自然,可我们在海上撞见他遇袭,也并非他能算计之事,再说了,他又能算计我们什么呢?”

甚霄尘也说不上来,只得撇了撇嘴,耸肩道:“我就是觉得他不对劲。”

封璐抿嘴笑了下,又道:“说起来,我先前倒未曾听闻‘灭魔君’威名,今日也算增广见闻了。”

甚霄尘连忙望向他,见封璐面色如常,不觉鬆了口气,道:“没什么可说的,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不过是为抵销罪业所做的走投无路之举。”

封璐垂眸道:“你在魔域走闯的日子,想必也并不好捱罢,我竟未曾听你说过。”

甚霄尘回顾那段腥风血雨的岁月,却觉千篇一律,一日日也就那样过去了,谈不上辛苦不辛苦,便道:“师尊当时卧病已久,早已自顾不暇,我怎么可能还说这些让师尊再添烦恼?自然是未曾提起过了。”

封璐听了却觉心酸,便上前搂住了他,道:“过去种种便罢了,你要记得,今后有我与你同甘共苦,无论风雨飘摇,抑或是平淡如水,我都同你一起过。”

甚霄尘愣了愣,心道封璐总是能这么轻易地允诺,令他安心,也令他叹息。他嘴角勉强勾了勾,同时伸手回拥,在宝船的随波摇晃当中,沉醉于世上最令他感到安稳的怀抱,半晌方道:“待今夜罢,有些话我想郑重地对你说。”

封璐不明白有什么不能在此说,但他愿意按徒儿的步调来,便轻抚著他脑后的黑髮,轻声道:“嗯,我等你。”

二人相拥了好一会,方携手走上甲板,此时宝船已靠岸,万丞羲被搀扶进马车,万丞颖则在训斥以吴影为首的一干护卫,而在她身后,却有另一小队半妖兵列队候著,其中为首男子生得俊美,一头火红长髮令他尤为醒目。

封璐见了他,便道:“他似乎就是方才那隻红鸾。”

甚霄尘接言道:“此妖身上具有凤凰血脉,尾羽和寻常红鸾鸟不同,据说凤凰真火能抑制怨灵,他大约就是城主此行的倚仗。”

封璐忽道:“对了,莲生!”

甚霄尘嫌弃地取下了腰间藕人,朝它唤道:“喂!我和师尊见到城主了,你若听见了,便立刻赶去城主府,城主会带你进鬼兵俑。”

然而他等了好一会,藕人另一头也并无回音,使甚霄尘越发觉得自己像个蠢货,直到他将藕人繫回腰间时,那藕人才忽然亮了起来,道:“你小声点,球球牠睏了,才刚要睡下呢。”

甚霄尘嘴角抽了抽,道:“我管牠去死。我方才所说的话,你可都听清了?”

藕人传出酥脆之物被压碎的声响,似乎是莲生正在吃著什么,接著才听见他徐徐道:“听见了,只不过如今好像也用不著了……我刚找到一处有趣的地方,先忙一会,晚点得了空再找你们。”

师徒俩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了诧异,封璐无奈道:“好罢,若有什么难处再联繫我们。”

莲生淡淡应了一声,随后才道:“啊,对了,球球的毒虫快吃完了,牠还吃什么别的东西吗?我怕明早来不及去找你们。”

甚霄尘翻了个白眼,道:“反正也饿不死,你看著办便是了,再见。”

说罢,他便将藕人塞入储物袋,眼不见为淨。

师徒俩却不知,此时莲生正位于一处地道中,面向五丈高的石板门啃著糖葫芦。那门上刻满了他看不懂的阵纹,两侧壁上还嵌著似人又似妖的骷髅,它们颅骨歪斜,好似在探究来者身份,被泥土填满的眼眶透著诡谲。

莲生一面啃著糖葫芦,一面打量石门,半晌方道:“是个障眼法,假的。”

说罢,他拍了拍腰间的面具,确保面具没弄丢,又往五毒犰沉睡之处轻抚了下,这才朝左方的地道迈步,沿路撒下了些许根鬚做标记,走向阴暗的地道深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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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九回:封真人纸笺寄心愿(可用读角券,4/3转免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