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心不在焉,并没听见这番话,直到蜘蛛妖姐妹拍了拍他低声提醒,他才猝然回过神,将目光从熟睡的五毒犰身上移开,道:“什么谷?没听过。我如今过得很好,无此必要。”

能得花妖王亲口相邀,可算得上是极大的殊荣,莲生却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了,纤婗只得连忙替他打圆场,道:“他初初化形,许多事都还不懂,请轻杳大人先向藤王回禀,谢过她这份迴护之情,只是可否容莲生再考虑一段时日?”

轻杳这才神色一鬆,颔首道:“自然可以,我的分身会在此待上一个月,请将它封入坠中,让这位九瓣玉荷花随身携带,如此一来,若他遇上危险,我也能替他挡几招,待他考虑好了,我再向我王回禀便是。”

说罢,她又抱拳一礼,便化身柳絮回到瓶中。

纤婗也一礼道:“既然如此,妾身就先带莲生和姐妹们回去了,若荣锦城那一头有回音,我再来向二位仙君禀报。”

莲生一听要离开了,忽然抬头道:“对了封璐,若你决定要用那颗花籽了,切记要给它两三天适应,期间不可随意动用陌生功法,你那典籍裡头的更是不行,否则它会──”

甚霄尘使了点劲捏住封璐的手腕,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典籍?方才师尊似乎尚未答覆我?”

莲生眨了眨眼,道:“你是他道侣,怎么会不知此事?就是那本双──”

这回他才说到一半,便遭纤婗捂住了嘴。纤婗面上挂著一贯的笑容,道:“二位仙君,我等告退了。”

封璐顶著甚霄尘的灼灼目光,不自在地乾咳了声,道:“去罢,劳烦几位了。”

直到目送纤婗、莲生等人离开,封璐才回过头迎上甚霄尘的双眸,心底罕有地生出了几分侷促。

甚霄尘静静等待他开口,目光却越来越沉,最后乾脆移开了视线,垂首道:“师尊若不打算告诉我,直说便是,不必如此为难。”

封璐听得心中一疼,连忙拉过他的双手,道:“别这么说,我──”他紧张地抿了抿唇,方凑过去甚霄尘身边,附耳道:“我这几日趁你不在时,鑽研起了双修功法,却不知怎么被纤婗她们察觉了,她们便送了我一个春宫玉简。只是如此而已。”

甚霄尘不可置信地愣了愣,半晌迟迟地耳热起来,却佯怒道:“这还没什么?她们怎可拿这般淫秽之物给师尊?”

封璐见他挣动起来,深怕他真会去找纤婗等人理论,便按住了他的肩,口不择言地道:“这……的确也是我自己想探究,不如,不如你陪我一道鑽研?”

甚霄尘闻言浑身一僵,甚至不敢再去瞧他,只在沉吟片刻后低喃道:“放过我罢……”

封璐不解地眨了眨眼,正待开口,甚霄尘又轻咳了声,朗声道:“你身子犹未康复,怎可这般胡闹?”

封璐听他放软了语气,不由鬆了口气,转而道:“我原也不是真病了,况且只要藉著那枚花籽,想来不日便能大好了,这怎么能算是胡闹呢……”他一面说,一面发觉甚霄尘的耳根红了起来,心下惊奇,不禁抬手揉捏了一下。

甚霄尘吃了一惊,诧异地转过头去,却因此和封璐的脸贴到了一块,二人气息交缠,气氛一时变了味道。

封璐捕捉到他眸中一闪即逝的慾望,忽然有些口乾舌燥,便顺势勾住了他的脖颈,轻声呢喃道:“你难道不希望我……早日康复?”

两人挨得极近,慌乱的吐息与心跳皆无所遁形,甚霄尘狠狠咬了下自己的下唇,这才挽回一丝理智,问道:“师尊当真愿意用那花籽吗?你就不怕──”

封璐心头微震,觉得自己似乎总算问到点子上了,便耐心候了一会,才徐徐反问道:“怕什么?”

甚霄尘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你就不怕那花籽另有玄机?不怕花妖王有所欺瞒?不怕就此回不了仙界吗?

可他心裡其实一清二楚,封璐确实不怕。在封璐温润平和的表面下,有著即便与天道相抗,也未曾退却的傲骨,不惧天罚,不惧死生,总能以举重若轻之姿,为珍视之人撑起一片天地。

甚霄尘将胆怯的话语嚥了回去,低声道:“没什么,许是我多虑了。既然师尊愿意,便将那花籽取来用罢,再几日就要到荣锦城了,还是趁此时先行整备为好。”

说罢,他便从封璐那取回储物袋,拿出了封有花籽的冰匣子。

封璐一时有些拿不准徒儿的意思,他总觉得霄尘并不乐意,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踌躇之际,甚霄尘已将冰匣递给了他,冷静地道:“我在一旁替师尊护法。”

封璐接过了冰匣,决定暂且不去多想,深吸一口气便揭开了匣盖。那颗瑟瑟发抖的花籽立时飞了出来,依偎在他掌心,寒颤因此逐渐平复下来,但它的灵光却摇曳不定,似是仍然感到不安。

封璐在矮榻上盘膝而坐,将掌心置于下腹丹田处,同时运转起自身灵力,雪白的髮丝与袍袖无风而动。片刻后,封璐便感受到了牵引。

先前那朵九瓣玉荷花残留了几丝茎脉在他体内,此刻它们便如随流飘摇的荇草,与那花籽相互招引。

花籽适应了一会后,似乎并不感到排斥,便顺应牵引化实为虚,进入封璐的丹田中。

甚霄尘按捺著心头的不安,始终一语不发地紧盯著他,不料封璐立刻就睁了眼,与他担忧的目光撞了个正著。

甚霄尘讶然道:“……这就完了?”

封璐也有些不敢置信,不由伸手按向腹部,道:“我也不知该如何说,只觉得身子好似……踏实了些?”

甚霄尘又问道:“那花籽如何了?”

封璐答道:“似乎安稳地睡过去了,与先前那朵花并无区别,安静得很。”

甚霄尘眯起眼端详了他好一会,又抓住他的手把脉。封璐笑著任他探查,直到甚霄尘的灵力在他体内探完一圈,封璐才忍不住倾身向前,吻向他紧皱的眉心,道:“如何?这下能放心了?”

此时已过申时,斜阳映入窗櫺,将封璐的双眸照成剔透的琥珀色,看上去分外通透包容,似乎即便不必言说,封璐也能明白他的一切担忧。

甚霄尘心头一暖,却迴避了他的目光,垂眸低声道:“难道师尊打算用这个来打发我?哄孩子似的。”

封璐意会过来,改而捧住了他的脸,轻笑一声道:“还说不是孩子?你这难道不是在讨糖吃?”

说罢,封璐便阖上了眼,凑上去轻啜甚霄尘的唇瓣,有如彩蝶戏花,却又带著珍重之意。可当他感觉哄好徒儿了,正欲退开之时,甚霄尘却按住他的后颈,反客为主地品嚐起他的唇,软舌追逐间,二人的吐息不由急促起来,难分难捨。

好不容易分离之时,封璐伸手撩开甚霄尘汗湿一片的额髮,悄声道:“不如……今晚再试试?”

甚霄尘瞪眼看向他,拒绝道:“不可。”

封璐颊上红晕更甚,微赧道:“好罢,我不过是怕你羞于提起,便开了这个口……”

甚霄尘见他这般顾虑自己,心中不由有些惭愧,便又轻轻啄吻了下他的唇,道:“再过几日罢,我会安排一个恰当的时机,届时那花籽也该稳定了。”

封璐笑道:“这还得看日子不成?”

甚霄尘挑眉望了他一眼,正色道:“灵船上过于拥挤,只怕隔牆有耳……总而言之,我会安排便是了。”

说罢,他不再看向封璐,随手整了整衣冠便霍然起身,这番举动让封璐看得愣了下,不知他要做什么,甚霄尘却径自取过那碗没用上的汤药,道:“我去把汤药倒了。”

随后他当真端著那碗药出了门,独留封璐在矮榻上愣著。

封璐再怎么迟钝,这会也察觉徒儿有些古怪了,于是他回忆了一番,发觉近日徒儿不是头一回如此了,多半是在气氛正好时抽身而去,留他一个不上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