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魔立时恼羞成怒,气自己关心则乱,变得如此愚蠢,也气自己这般难堪的模样都被看去了。
可他还未开口,若虚真人却竟摀住了他的嘴,率先道:“你别说话了,我每回都被你牵著走,没法好好传达自己的意思,这回先等等罢。其实你无论想做什么,走什么道,师兄都欣然同意,师兄只是……想让你永远待在身边罢了。”
药魔身子一僵,狠狠咬向他的手掌,道:“放开!”
若虚真人失望地垂眸,却还是依言放了他。
药魔气冲冲地背过身,匆促整理仪表,接著他沉默地朝前走了几步,方道:“还不跟上?”
这回换若虚真人愣住了,药魔却头也不回地高声挑衅道:“怎么?不是说要待在我身边吗?我想去人界四处看看,还缺一个能送我的车夫,你要是想陪著我,总得对我有点用处罢!”
若虚真人茫然地听著,迟了数息才明白他的意思,双目微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连忙追了上去,牵起他的手牢牢扣住,再也不敢放开。
二人方才迈步,药魔谷与桐山派便猛然上浮,如天灯般彻底脱出小世界,与此同时,小世界中万物归于混沌,只馀一片沉沉死气。
-待续-
感谢阅读!这是倒数大概第八章。再来就是封璐和哔──(消音)的最终对峙了!
第122章 一百二十二回:沉道澜现身会旧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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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这世上,本就是一场巨大的博弈,前路好坏无人知,却还是得一步步走下去。修道更是如此,与人斗、与天斗、甚至与自身心魔相斗,有时胜负成败毫无道理,不过是偶然的幸或不幸罢了。不过,这也正是活著的趣味所在。”
男子如此说道。他身在一处庭院中,大马金刀地坐在石几旁的凳上,豪爽模样像是落拓江湖客,胸前却挂著一只精巧的黄玉坠子,浅浅笑意带著几分儒雅,令人更猜不出他的身份。
他一面悠然倒著茶,一面续道:
“这方小世界更是如此,你如今都知道了,我便也不必瞒你。我与噬阎联手,在此为你们设下了赌局。你们与道澜剑是一处,蛟王与荣锦城的万公子是一处,而我与噬阎也另外赌了一把,就赌你会否再度弃剑,只可惜,噬阎方才已经被你徒弟收拾了,我虽然赢了,但我与祂的赌局也没了意义,只怕要血本无归囉。”
男子的自白在院中迴盪,四下茶香逸散,一派閒适。可只要一跨越院门,砖石地便猝然化作绝壁,直通无底深渊。
深渊之上,封璐凌空独立,身后金光凝成的剑影如千军万马,直指院中人。
封璐睨著他,淡淡道了句:“你果真变了不少,道澜。”
男子──沉道澜抬起浅灰的眸子回望,似笑非笑地道:“都九千多年了,哪怕是石头也变了,何况岁月漫漫而无趣,总得给自己找些乐子才是。不过细算起来,你我也当真许久未见了……对了,我如今姓沉,你大抵还不晓得罢?”
沉道澜的目光落向道澜剑,又道:“看来,我的原身已生出了新的剑灵,如今你用得可还趁手?”
封璐沉默地望著他,心中百感交集。这些年来,封璐知道沉道澜与徒儿们偶有交集,却始终对自己避而不见,便也拿沉道澜当陌生人,但他既然在此现了身,自然不会是为了叙旧。
可封璐等了半晌,沉道澜仍旧是一派悠閒,封璐只得蹙起眉,单刀直入道:“你究竟为何来此?”
自封璐取回真身、恢复仙格后,便成了界主之一,也就知晓了他们的佈局。心魔噬阎配合沉道澜的嗜好,以几人的执念设置赌局,以试炼为名图谋他们身上的力量。可封璐却依然猜不透,沉道澜究竟为何要与噬阎合作?他心中所求又是什么?
沉道澜却缓缓啜了一口茶,待放下茶杯方道:“你若真想知道,便来这与我聊聊罢,毕竟我也想从你那问清楚一些事,了我多年夙愿。”
封璐却不动如山,只道:“小世界溃散在即,你却并未趁乱逃逸,反倒守在这等我,只怕这方小院另有玄机罢?”
沉道澜笑了,道:“不错,一旦你踏了进来,便算同意了这场最后的赌局。我自知敌不过你,但也不想错失机会,只能邀你入局,再赌一把了。”
封璐问道:“赌注呢?”
沉道澜道:“自然是你手中之剑、亦即我的原身。不过一会还得请它做庄仲裁,否则我实在无法心安。”不等封璐再问,他又续道:“你那徒儿的元婴已经闯出小世界,落到魔域无涯海中,不过他的肉身还被我扣在这,你要是答应入局,我立刻就放他走。如何?”
沉道澜猛一弹指,小院砖地上便多了一道人影,正是甚霄尘。他的肉身仍维持盘坐之姿入定,不可轻易惊动,身周却缠著若隐若现的锁链,使他无法脱离小世界。
封璐神色转寒,道:“同样的手段,你竟打算使两次吗?”当初幻境落成时,在瞬息间便将甚霄尘吞了进去,封璐无计可施,才以会仙力为代价,换得进入幻境的机会,也因此成了点化小世界的力量根基之一。却不想沉道澜故技重施,竟还是拘著人不放。
沉道澜无赖地耸肩道:“只要能奏效,多用几次又何妨?不过你也看见了,我是借助镇魂玉的力量,才得以建成这方小世界,而它早已临近枯竭,这个小世界也经不起动盪了。你若想保你徒儿无恙,还是不要硬抢为好。”
封璐抿紧了唇,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方道:“罢了,我答应你。”
语毕,封璐收起漫天剑影,跃入院内,并将道澜剑一抛,掷入沉道澜手中。封璐接著为甚霄尘添了一道剑意护身,又往他额心一点,留下几句嘱託,这才起身道:“行了,立刻送他出去。”
沉道澜掂了掂自己的原身,又抬眸看了师徒俩一眼,猛一弹指,甚霄尘便消失了。
封璐阖上眼,以神识四下搜索了一会,确认徒儿已经安然离去,这才稍稍放下心。
沉道澜随口道:“他这一出去,只怕也要渡劫了罢?今儿三界的雷劫还真忙,有化龙的、有逆天做鬼修的,也有跻升化神的,可惜我没能得空一一观赏。”
封璐并不与他閒话,径直踱到了他对面落坐,方道:“你要赌什么?”
沉道澜抬眼看向他,道:“自然是赌上真心了。以你我身份,让它来作庄最是合适,你问你想问的,我也问我想问的。如何?你也有不少事想问明白罢?”
封璐也静静望著他,半晌颔首道:“可以。”
此言一出,二人的手背同时发烫,印上了崭新的誓约印记。
沉道澜一哂,取出一架天平,使之悬在石几上方,将道澜剑同时架上两个秤盘,道:“那就让它来衡量罢,谁说的真话更多一些,就让它往谁那沉一些,直到天平托不住它为止。”
沉道澜为封璐倒了茶,方才重新落坐。封璐看了那只粗陶杯一眼,却见杯沿有个豁口,再细看,石几上也有不少缺口或刮痕,唤醒了他久远的记忆──这是昔年他和师父、师叔同住的院子,在他结丹之前,这处庭院便是他每日练剑之地。
封璐有些怀念,却也知道如今不仅物是人非,连那方小院也早就湮灭了,不禁道:“其实无论是这方小院,或是小世界中的人事物,都并非脱胎自我的记忆,而是源自于你,对吗?”
沉道澜捧起茶杯,缓慢环顾四周,答道:“不错。噬阎无法探到你的记忆,便用我的记忆来创造这方小世界。你记得吗?这裡是你在太坤山和师父、师叔住的院子,可还像吗?”
封璐抚过石几上的一道剑痕,这是他少时某回练剑时划出来的,当时还被师叔骂了一通。其馀的大小刮痕,其实他大都记不清了,只觉有些眼熟,没想到沉道澜当时作为他手中的剑,却一点也不曾忘怀。
封璐心中五味杂陈,沉吟不答,天平上的剑便往沉道澜那沉了几分。
沉道澜又接著道:“也是。你如今有徒弟,也有自己的门派,想来这些陈年往事早都忘乾淨了,不提也罢。换我问你罢,你是如何发觉我也参与了此事?毕竟我并未如噬阎那般亲自现身。”
封璐直视著他,平静地答道:“是尘儿和我一块猜出来的,又经若虚真人一番提点,自然再无疑义。”
语毕,天平也往封璐那端一沉,重归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