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丞颖虽感到诧异,却也不由目露忧色望向吴影,吴影答道:“羲少爷正在府中养病,甚仙君见少爷病况危急,已用安魂香让少爷沉眠,以免虚耗精力。”
蛟王闻言瞪大了眼,青金色的眸子裡带著急切之色,道:“本王日前便嗅到了他的血味,方才又得他以血书相召,这才匆促出关,可本王以为他并无大碍,故而并未全速赶来,又恰好碰上海沸顺爪一挡……若他病况如此危急,为何不吹响本王赠他的宝螺?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同本王使小性子?”
万丞颖听得一头雾水,只得道:“蛟王远道而来,本城主理应招待,不如蛟王过府一叙,顺道探望兄长罢?”
蛟王定了定神,颔首道:“正合本王之意。”
说罢,他便扬起身子,似乎打算以妖身上岸,万丞颖估量了下栈道的结实程度,忍不住提议道:“蛟王陛下身量魁梧,在城中恐怕多有不便,不妨化作人身上岸?”
蛟王顿了顿,不知为何竟露出懊恼神态,随后道:“左右,替我著装!”
语毕,立刻有两名鲛人率先上岸,他们一左一右站立,手中分别持著一扇巨大的扇贝,贝上镶嵌海中宝石,以此遮挡了众人的目光。蛟王这才嗖地一声在后头化为人形,几名海妖侍女迅速替他著装后,那两片扇贝才总算撤开。
蛟王换上一身湛蓝华袍,顶上金冠扣住一圈帽沿,自边缘垂下重重鲛纱,纱上有碎光流转,彷若粼粼波光,显然是海中珍品。只是那鲛纱几乎将他整个人盖住了,一路垂到了地上,仅能隐约瞧见他脚踏高屐,足有三寸高。
蛟王乾咳了声,道:“请罢。”
不知为何,他的嗓音与妖形时略有不同,像是刻意压低声音的少年,万丞颖虽觉古怪,却也不敢多问,便道:“请蛟王稍候片刻,本城主已传人备轿……”
蛟王打断了她的话头,道:“不必,本王自己有轿子,走罢。”
随后果然有海妖扛了软轿上岸,轿身满是螺钿、珍珠、金箔,贵气逼人,若非此刻是夜半三更,恐怕得晃晕不少人的眼睛。
万丞颖尽力不让自己露出失礼之色,僵硬地道:“那便再好不过了,请蛟王陛下随我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主府去,万丞颖只带走了吴影与极少的府兵,蛟王却声势浩大,身后跟了一整队海妖,尤为壮观。
方才又是电闪雷鸣,又是海沸侵城,城民担惊受怕,难以入眠,此刻便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地围观。
阴云彻底散去,海上明月重新露面,万千魂火自海面升空,恍若河汉。少数鬼兵仍留有神智,依依不捨地在岸边送别,其中便有新兵魏礼与其兄魏祈。
其馀府兵忙乱地在城中奔走,收拾方才种种变故留下的残局,师徒俩则在岸边携手閒逛,谈论彼此分别期间的见闻,未几,朱晔忽然追上了二人,唤道:“封仙君!”
师徒俩停下脚步,却见朱晔稽首拜道:“在下不识庐山真面目,对仙君多有怠慢,还望仙君谅在下鲁莽!”
封璐好笑道:“谈何怠慢?起来罢。”
朱晔这才起身,道:“在下此来,是来替城主大人邀请二位仙君过府,方才城主大人走时匆忙,一时寻不到二位,便吩咐在下来请您们。”
甚霄尘心裡门儿清,知道城主多半是为万丞羲才来请他,便有些意兴阑珊,懒懒地答道:“知道了,一会就过去。”说罢,他忽而一愣,朝封璐问道:“说起来那花妖呢?怎么没影了?”
封璐答道:“方才离开镜世时,我使了个术法送他回玲珑阁灵船了,他身负重伤,这会大约在吸纳月华养伤。”
封璐才说完这话,纤姝便找了过来,说是五毒犰醒后直喊饿,哭得晕了过去,她们只好将五毒犰送回。
五毒犰被装在一个荷包当中,此时已再度陷入昏睡。甚霄尘啧了一声接过,打开荷包瞄了一眼,随即将它繫在腰间,跟著朱晔与封璐一道往城主府去。
途中有府兵来与朱晔搭话,这人似乎与朱晔身份相当,与他勾肩搭背,低声道:“朱兄,据说城主大人和吴统领成了啊?你可别太伤怀了,后日休沐我请你喝一杯呀?”他虽是这般说,语气却颇为幸灾乐祸。
朱晔轻瞪他一眼,低声答道:“连你也来打趣我!我这是无事一身轻,不必再装幌子了,你该恭贺我才是。”
那府兵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挥了挥手,高声道:“朱兄!说好了,后日不醉不归呀!”
此言一出,值勤中的府兵都不由望了过来,对朱晔目露同情之色。
朱晔眼见藏不住,便自嘲道:“二位仙君耳力过人,想必将方才那些閒话都听去了罢?让二位仙君见笑了。府兵们职务沉闷,经常需要嚼舌根来解闷,一笑置之便可,不必放在心上。”
封璐笑道:“你倒是心宽。”
朱晔释然一笑,道:“能给弟兄们解闷,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城主大人与吴统领都是好上司,却不知为何蹉跎了这们些年,如今把话说开了,同僚们虽来打趣我,心裡必定也是欢喜的。”
此时恰好到了城主府大门前,朱晔停下脚步,转身道:“在下将领二位到花厅,城主大人想必还在看望大少爷,须请二位稍待一会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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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八十回:羲少爷三诳痴心人
08-28T18
城主府,揽月斋,羲少爷卧房外间。
万丞颖与蛟王一道停留于此,聆听府中医师对万丞羲病况的诊断,府医本就是压低了嗓音说话,随著万丞颖的眉头越锁越紧,府医的嗓音也越是气若游丝,最后他深吸了口气,断言道:
“羲少爷眼下陷入沉眠,虽然暂且保住了生机,然而城主大人您也是知道的,羲少爷体内残毒早已深入脏腑,且羲少爷体质特殊,一般解毒药剂难以生效,即便找来擅长祛毒的名医,再为羲少爷拔一次毒,也难以担保羲少爷能否撑过这一关……”
万丞颖愣愣听著,难以相信这番话。蛟王却毫不客气地推了门,眼看就要闯入屋内,万丞颖这才回过神,阻止道:“蛟王陛下,家兄这会昏迷不醒,恐怕也无法招待您,蛟王陛下还是不要进屋了罢。”她言词间虽然还算客气,却带著不容推拒的意味。
蛟王脚步一顿,纱幕下的双眼似乎眯了起来,不悦地道:“妳难道不打算进去看一眼吗?”
万丞颖道:“家兄病重,本城主自然要守著。”言下之意,便是点出蛟王非亲非故,不便打扰病人。
蛟王却道:“妳与他也并非血亲手足,且又对他的病情束手无策,便是守著又如何?还不若让本王去瞧瞧他。”
万丞颖微恼道:“本城主虽是螟蛉子,家兄却不曾拿本城主当外人,本城主自然是他的亲人,蛟王陛下何故如此挑拨?”
蛟王却仰起下颔,道:“本王不过道出事实罢了。他是半蛟,既是本王的子民,亦是本王的远房表亲,既然妳都能进他屋裡探病,便没有道理拦著本王。”说罢,蛟王也不再同她客气,径直闯入万丞羲屋内。
万丞颖随即跟上,却见蛟王快步走入后,便不知所措地呆立在万丞羲床沿,半晌方从纱幕中探出了手,自万丞羲枕边拾起一枚宝螺。那上头顺著螺纹被描上细緻金漆,却不掩螺身细腻如玉的触感,蛟王轻轻摩娑,一面低喃道:“分明没弄丢,为何不以此唤本王来,本王必能立刻赶来……”
万丞颖却无暇理会他,只能无措地望著万丞羲。
万丞羲连嘴唇都几无血色,气息浅而缓,额上却渗著冷汗,身下枕著厚厚的毛皮绒毯,让他的身躯深陷其中,明明他身形不算娇小,此刻看起来却脆弱不堪,彷彿一折即断的枯枝。
万丞颖鼻头一酸,却又掩嘴忍下呜咽,她正想著不要打扰兄长歇息,应当儘快带著蛟王一道出去,便见蛟王忽然走到床尾,一把掀起万丞羲身上的锦被,撩起了他的裤管。
万丞颖惊怒道:“蛟王陛下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