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短,晨光熹微,江随在零星的鸟鸣声里醒来。阮尔租的房间地段好,离公司近,物业管理也不错,唯一称得上缺点的就是房子有点老,老旧小区总有些上了年岁的树,卧室窗外就是荫荫树影。天色还是蛋壳青,高远的天上挂着一轮浅淡的残月,偶尔有睡梦里的鸟儿发出几声零星的呓语,这是旧时光里才有的雾蒙蒙的寂静早上。
悠长的呼吸声从耳边传来,阮尔的头正深深埋在他颈窝里,几根卷毛零星翘起,江随抚顺它们,顺带摸了摸沉睡alpha的眼睫,阮尔的确有个好皮相,因为睡眠平日里一直含着点笑意的唇放松了下来,隐隐透露出一点少年时残留着的锋芒毕露的尖锐。他其实并不是什么柔和的面相,只是平时一直笑着掩盖掉了,沉睡中的阮尔英俊里带了点刚硬,脸上还隐约显露出大型猛兽吃饱喝足后的安逸与满足。
江随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又伸手悄悄摸了摸他的唇,这是一切都尚未苏醒的晨曦,空气绵长沉静,四周静得只剩下面前人均匀规律的呼吸,时间的长流仿佛绕过了这一方小天地,让它成为水中永远茕茕的小洲,江随把脸埋在阮尔的怀里,再次沉沉地睡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厚重的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被完全放下,隔绝了窗外孩童嬉戏游玩的声响,室内昏沉得像是一汪潭水,江随哼哼唧唧的揉揉眼睛,这个回笼觉他睡得太好了,现在还沉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身边看平板电脑的人听见他的声响,放下手里的活计把床头的水递给他。
也不知道这水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入口温度刚刚好,江随支起身子就着人的手喝了几口,方才觉得清醒了几分。
他身上还残存着昨夜的余韵,即使是休息了这么久,身上的酸软劲一时半会也没法过去。江随靠着软垫,懒洋洋的眯起眼睛看阮尔下床,厚重的外帘被alpha拉开,只留一层蒙蒙的薄纱。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影撒下来,一片片大小不一的光斑落在阮尔身上,让他看起来像一块透明的琥珀软糖,在夏季的阳光下甜蜜而柔软。
江随懒洋洋的转身去够床头的水杯,不经意间瞟到尚未熄灭的平板电脑,他愣了一下,急忙收回目光。
阮尔转过身,看床上刚刚睡醒握着水杯的憨憨水豚,走进亲了亲人的额头下楼做饭,他租的是个打通了的双层,楼上两间卧室,客厅和餐厅都在楼下,两个小时前就炖好了的皮蛋瘦肉粥正在电饭煲里温着,只等睡着的人醒来品尝。
江随握着杯,水却是一口都没能喝下去。
虽然刚刚只是一眼,可“全球精选最佳求婚场所”1个大字却像是印在他心里。
原来...阮尔要结婚了啊。
江随傻愣愣的坐在床上,把两个人的共同好友都在心里过滤了一遍,虽然不知道对象是谁,可江随觉得她一定是个漂亮又温柔的omega。可想来想去,他也没能想到有谁有迹象和阮尔在一起。
那么,到底是谁呢?
他把水杯放回床头,初夏的微风吹动窗边的纱帘,阳光将树影透过窗子映进来,列日炎炎,绿树浓艳,水豚先生莫名其妙地有点难过,却又觉得这样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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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阮尔的确有很多秘密。
比如他从十七岁开始就偷偷摸摸收集江随用过碰过的小东西,再比如趁着他总是趁着江随睡着悄悄摸摸往人脖子做没什么卵用标记。
再比如,高中时代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里,有些事情是真的。
他的确是大户人家打发到偏远小城的公子哥。
阮尔不随父姓,因为他的母亲只是父亲的情妇。
印象里母亲似乎永远在流泪与等待,她无法接受自己已经被人抛弃的事实,于是瞒着父亲生下阮尔,试图用骨肉来拴住她深爱着的男人。
她还是太天真太浅薄,对豪门里弯弯绕绕恩恩怨怨捋不清楚,以为凭借一个不被承认的儿子就能得到他的爱。最初的几年她还沉浸在虚假的快乐里,随着年华老去她逐渐清醒,她开始利用自己的筹码争斗,企图在这黄金宝座上挣得一席之地。
一个无凭无靠的女人又有什么筹码呢?
当然是她的alpha儿子,阮尔。
祖宅的正室太太虽然有生养,可三个儿子里竟没有一个alpha。社会进步让三性趋于平等,可正统财阀却仍旧保持着一点封建思想,老一辈里总是有人觉得,有alpha的家庭才算完整,小辈里没有alpha,祖辈遗留的财富就无人可以继承。
此时阮尔这个不入门的私生子就成了父亲开启财产大门的钥匙,他的母亲终于如愿以偿,踏入那黄金打制的深宅大院,只等大树垂败,在那金山里狠狠翘走一笔。
哭泣的妈妈,生气的阿姨,永远仰着头用鼻孔看人的哥哥们,无尽的勾心斗角,构成了阮尔的过去。
记忆里似乎也有过好时候,具体的年岁已然不记得了,只记得是空山里的小旧别墅,附带着小小的温室花园,母亲每个下午都要换上工作服去打理花朵直至夕阳斜照,温室里总是有各色各样的蔷薇,灰色泛着紫的加百列,淡红花心鹅黄花瓣的亚伯拉罕达比,烂紫色的秋日胭脂......那些名贵的,来自异国的玫瑰在这小而旧的温室里争相开放,夕阳将母亲额前晶莹闪烁的细密汗珠照亮,是花瓣上剔透的露珠,温室里的母亲才是真正的玫瑰,她永远笑着,快乐的仿若一只在花丛中嬉戏的小鸟。
因此他永远向着她,因此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因此他可以接受她暗藏着总总意味的谎话,因此他可以做她手中的水滴子,替她铲平黄金路上一切阻碍。
“你是alpha”,妈妈笑着说:“你要保护妈妈。”
那是妈妈啊。
妈妈怎么会害他。
母亲是被人恨之入骨的情妇,生下来的野种又能有什么好待遇?阮尔倘若是个闷声闷气的书呆子就算了,偏偏他不是。
他更像是深山里长着獠牙的幼兽,有着年龄无法掩饰的凶狠与迅猛,野蛮,粗暴,甚至趋近于残忍,却也令人心生畏惧。
他不懂得什么叫寄人篱下,更不容许任何人出言诋毁他的母亲,他是豪华庭院里格格不入的野犬,是优美旋律里错填的音符,是母亲温柔外表下暴力与愤怒的实体化身。
随着年龄的成长,他的alpha特征变得越发明显,他足够高大健壮,属于雄性的暴力也被他演绎得十成十。
终于,在又一次和出言不逊的少爷们打群架时,他折断了其中一个的手臂。
这一架终于触碰到正室太太的逆鳞,收留一只野狗就算了,怎么能容许它咬伤主人?
她在父亲面前大发雷霆,可这次母亲竟也不再向着他,言语间甚至透露出几分不快。他跪在书房看着他们,胸腔里跳动着的火焰简直燃烧出来,他像是一只无处可逃的年轻困兽,暴虐而脆弱,转过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于是阮尔就这样被人赶出了家门,打发到这个偏远的小地方。
在青春期内很长一段时间里,阮尔拒绝和任何人有交际。
连那鲜花一样的母亲都可以背叛你,还有谁不会呢?
他成了一只敏感的刺猬,对所有试图接近他的人都竖起尖刺,无论豺狼虎豹还是兔子野猫都被他的一身尖刺吓跑,唯独有一只傻了吧唧的水豚,每天呆愣愣的捧着习题嚼着菜叶子,温顺老实皮糙肉厚,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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