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1 / 1)

傅律白心脏有一块柔软骤然的坍塌,他抬手抹掉了她的眼泪,有点想逗逗她,调节一下现在的氛围,可开口时,自己声音也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微哽,“快乐还哭?”

沈晞只是抱着他摇头。

不是那样的。

傅律白又怎么会不懂。

两人在牌位前上了一炷香,傅律白告诉她,她母亲向来不喜欢傅家老宅,她觉得和旧时深宅没什么两样,也确实没什么两样,所以进去过的傅家女眷们,都会觉得自己回到了古时候,所以人人都不想回去,也就逢年亦或是有什么大活动时,才不情不愿的进去住两天,还得时刻记着规矩。

他的母亲,大概就是被这样的环境给困死的。也就只有礼佛,能换得她片刻的平静,也叫他将自己葬于这里。

她和傅律白的父亲,他们不是没有努力过,推翻结束这根深蒂固又令人窒息的一切,但是没有成功,傅律白的父亲莫名暴毙,这几乎击垮了他的母亲,也让他的母亲不再敢有任何的动作,木偶一样,做着傅家的主母,她怕会找在傅律白的身上,于是将他送去了国外。

那晚傅律白和她讲了很多他父母的事情,说两个人是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在圈内少见的未成怨偶的夫妻,但傅家的水实在是太深了,终不能白首。

父亲去世后,他的母亲就开始礼佛,也为他求取了那串佛珠,妄求平安。

沈晞摸着手中那串佛珠,手腕触碰的地方都好像阵阵发烫,发出温和的暖意来。她竟然把他妈妈留给他这么有意义的东西都拿走了,让他再无怀念的媒介。

他也就这么给了她。

他们今晚留宿在了寺中,傅律白还告诉她,他们在寺中初见时,其实他的妈妈也在,当晚就住在了这一间厢房中,他妈妈时常来上香,这间厢房便专门给他妈妈留下了。

还有一件事,傅律白没有告诉她。

他母亲在弥留之际拉着他的手,脸上带着股尘埃落地轻松温和的笑,问他说:是不是那日在寺庙见到的人就是茜茜,那时,他得到她的一把伞,回房间时,母亲便看出,问他出了什么事情,心情似乎不错,他只说,遇到了个挺有趣的人,但并未再说别的什么。

此时,也只是劝他,放下一切,去找她吧,儿子。

说完这句,母亲便带着平和的笑,像是期待已久,终于可以和他的父亲再度重逢,手在他掌心中滑落。

可他已经没办法再回头了。

他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可以这样握着她的手,在这里讲着这些琐碎。

大抵是多年的身体亏虚,在这里难得的平静,傅律白握着她的手,说话的声音渐渐变缓变轻,直至呼吸平稳。

沈晞见着睡着的人,轻轻的又为他盖了盖被子,想摸摸他的头,抚平他这些年的辛苦,但怕吵醒他,最终还是忍住。

听了这么多,她却有些睡不着,在傅律白身旁坐了一会儿,还是披上了件衣服,沿路一路走到了礼佛的地方,夜间的寺庙里更安静了,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害怕,她看着一个个低眉的佛像,不知是否心境发生了变化,那一刻,好像她真的从这些佛像的眼中看到了慈悲,看的她眼圈发烫。

主持做完晚课从里面走出来,见到她有几分意外,沈晞回过头来,主持脸带着几分慈悲的笑单手微立轻念了声“阿弥陀佛”,而后有几分感慨的说:“没想到今日能看到两位一起过来,当真我佛慈悲,情感动天,也不枉傅施主当时那九百九十九个等身长头”

当日傅律白的处境也并非多好,他被牵制着无法动身,偏偏沈晞所在的地方,发生了百年难遇的地震,就连他安排在那里看着沈晞的人都断了联系,信号一切中断。他护照都被傅老爷子收了起来,不信神佛的傅先生在这一刻,第一次为神佛低头,乞求神佛的慈悲,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计较曾经的妄言。

那日杭市无比的冷,近十年来不见的大雪都被他赶上,他便也只那样一阶阶跪拜而上,无视着风雪,每一叩都格外的虔诚,其实那时,他车祸后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远没有现在这样的严重,直到九百九十九个等身长头叩拜完,他的腿已经彻底失去了直觉,他跪拜在金身佛像前,第一次和佛对视,恳请他的慈悲,那一刻他似乎真的看到了佛低眉浅笑下对世人的怜悯与慈悲。

也就在这时,那边修好了少部分的通讯,有远方来电过来,告诉沈晞已经平安。

沈晞泪流满面的看着师傅,“您说什么?”

主持自知妄言,又轻念了声“阿弥陀佛。”而后离开。

眼泪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快速的往回跑着,一口气的冲到厢房中,不受控制的去吻他,傅律白被她吻醒,看着她满是泪水的脸吓了一跳,抱住她问:“怎么了?”

沈晞一边摇头一边吻他,说着乱七八糟的胡话,“傅律白,我好想为你死掉。”

傅律白皱眉,轻呵她,“别胡说。”

在这里,他越发的不敢乱言,觉得确实神佛可以听到。

沈晞摇着头,她没有胡说,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爱他了。

她伏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真真切切的温度,像是把彼此溺毙了一样的吻他,如果生命就要停在这一秒,那就停在这一秒。

佛门重点,可他们在破戒。

这次来这里,除了看妈妈以外,也是为了还愿的。

第二日傅律白和沈晞认认真真的在大雄宝殿前上香,还捐赠了一大笔香火钱,为全寺的佛像都重塑了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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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律白在附近还有个人要见,问沈晞要不要一起,说那里有道招牌菜还不错。

沈晞懒洋洋的窝在被子里,哼哼唧唧的说:“不去,我太累了,你带给我。”

这段时间她确实有些累,忙着照顾他这个病号,又忙着工作,最后还得忙着找他,傅律白没勉强她,又走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让她好好睡,便离开了。

听着门响着,沈晞眼睛“唰”的一下睁开,翻身下了床,洗漱后换了身衣服,快速的出了门。

……

傅律白约的人,说来也巧,还是沈晞帮忙搭的桥,是一位沈晞在国外时的客户,和这位认识,便这样迂回上了。

确实为他解决了个大麻烦,偏偏沈晞还在那挺装,靠在椅子上抠着手指说:“唉,一般,也就认识了点人。”

傅律白现在想起他那时的样子,都忍不住想笑。

只不过下一秒,嘴角的弧度便僵在了那里,渐渐地收了回去。

来人看上去三十多不到四十岁,戴着一个金丝框眼睛,看上去十分的风度翩翩,见到傅律白时,笑着同他打招呼,“三弟也在。”

“大哥。”傅律白听不出什么语气来,还是惯常的样子。

两兄弟似乎没有什么话可说,说着一些体面又客套的话,看似兄友弟恭,可等傅律白离开后,傅兴文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傅律白坐在车上,神色淡淡,但他知道他堵对了,不然傅兴文也不会这么按捺不住的直接过来,却仍是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