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不知道。

傅默双手紧握成拳，压抑住心底的不安和戾气，眼眸深邃如潭水，看向简意的眼神带着凉薄的漠然，反问她，“她不应该有自己的房子吗？”

像是特意说的清楚一些，点醒她，“这么多年了，她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不应该吗？”

这一次，是简意变了脸色，她听懂了傅默的意思，嘴巴张张合合几次，哑然的说不出话。

“她成年以后我就想送她房子，要不是害怕你们察觉我对她的心思，那些年里，我会对她更好，一套房子又算什么？”

傅默的嘴角勾起很深的弧度，看向今晚出现在他面前一直趾高气昂的简意，暗含讥笑，“从你嫁到京市以后，她住的每一个地方，有哪一个是真正属于她的？对于她来说，没有一个地方再可以称得上是她的家，她自己买了一套房子，给了自己安全感，她会为自己做打算，不应该吗？难道要让她一直跟着你们一家三口住在一起才应该吗？”

周围只剩下一群人撕打在一起的声音，简意捏紧手上那份离婚协议。

她确实想让温婳一直和她住到研究生毕业，自己嫁来京市以后，对她的陪伴越来越少，她们之间缺失了很多年，她想让温婳留在自己身边好好弥补。毕业以后她又会离开自己身边，和自己住一起有什么不对，让她自己一个人单独住在外面，她才更加不放心。

简意沉沉呼出一口气，不理会他的冷嘲，她们母女之间的事情，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想到她今晚的目的，继续提醒他，“我现在和你说的是离婚的事情，傅默，你还看不明白吗？温婳根本不想和你待在一起，你不应该再把她困在你身边，放过她吧，”

“你要把她带去哪里？”傅默紧盯着手机打断她那些废话，抬眸的瞬间，黑眸里满是审视，甚至带着威压，“你是不是又要把她送回云城？”

“送去哪里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简意无视他身上那股压迫，眯起凌厉的眼眸恶狠狠的抛出一个警告，“我能保护她的安全，而你只会连累她，你现在对她来说是个麻烦，最好不要再去打扰她，”

傅默像是气笑了一下，眼神冷冰冰直视她，“你能保护她的安全？送回云城就是保护她的安全？把她接来京市的是你，一声不响把人送走的也是你，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你和她单独生活的那些年里，也是这样对她的吗？如果是，为什么她还会这么执着于维护你。”

乍然被他提起，过去了这么久，那几年的记忆有些已经变的模糊，那时候她们母女无话不谈，不像现在，简意眼眶微热，深吸一口气，“也好过留在京市，等着被你们傅家这群疯子折腾！”

“云城就好吗？”傅默又点燃了一支香烟，微微仰头看向夜空，月明星稀，不似前几天。平时这个时候，他会和温婳窝在他们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的情绪也会最真实的展露在他面前，偶尔几次会变得主动，会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怀里，也会回吻他，

他现在很想她。

明明他们之间已经渐入佳境，她答应明晚和他约会，然而，又被破坏了。

“你嫁来京市那几年，回过多少次云城？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待的最久时间也就是在云城住了一夜，那一夜你多半都会用来哭，你们母女真正交流的时间并不多，” 傅默弹了弹指尖的烟灰，深深吸了口烟，在一片烟雾中，他语气变的很冷淡，“你有真正了解那些年她在云城的生活吗？是不是觉得有自己的父母和哥嫂帮忙照看她，你很放心，甚至安心？可能她们每次都会告诉你，温婳有多省心懂事，”

这次他沉默了很久，愣愣的看向深空，不只是在问简意，“你们做父母的，是不是都很放心将自己的孩子丢给别人照顾？是不是只有抛弃了自己的孩子才能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是不是明明知道自己的孩子万般不舍也要离开？

是不是明明知道自己的孩子要独自面对很多不确定，也不曾犹豫分毫的离开？

真的就能这么的安心吗？

他的这些话，每一句都把简意问住了，也不在乎她会不会回答自己，傅默掩起眼底的落寞和悲痛，收回视线看向眼前的简意，讽刺的笑笑，“你结婚的时候，有安排好她的生活吗？是不是就留下几句交代？温婳为什么和她外公外婆住一起，你知道真正的原因吗？”

什么真正的原因？

简意双眸满是疑惑，她想起要嫁来京市那年，过去很久很久的事情，那时候温婳不见她，躲着她，一直到离开云城那天，她都不曾见她一面。

当年，她的哥哥嫂子答应过自己把温婳接到他们身边一起生活，答应会好好照顾温婳，她确实暂时放下心离开了云城。

离开之前温婳一直在生她的气，她在京市联系不上她，于是，刚结婚没几天，她就跑回云城，但在哥哥家并没有找到温婳，那时候嫂子犹豫着告诉她，是温婳不想和她们住一起，她更喜欢和外公外婆住一起。

她着急的又跑到父母家，温婳也不在，母亲看着她无声叹息，“在你们家里，她又跑回去了，我想着吃饭的时候再去接她回来。”

简意强忍着泪回到她们家，打开门就看到她自己一个人趴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她们一家人的合照，安静的睡着了。

她没有吵醒温婳， 无声流着眼泪坐在她身旁，安静的看着她，一直等到她悠悠转醒，那一瞬间，她看到了温婳眼底的欣喜，转瞬又恢复了冷漠。

不管她问什么温婳都冷淡的回答她，直到她小心翼翼问出口，“为什么不和舅舅他们一起住？”

第268章 把她边缘化了

那时候温婳怎么回答她的呢？

简意低下了头，苍白着张脸仔细回想。

“不是答应先和舅舅他们住在一起吗？”

她又小心翼翼问了一遍，仔细看着温婳的表情，等了许久，温婳把手上的相片小心又仔细的放好，语气平淡没有起伏的告诉她，“我和简瑾不对付，住哪里都一样，和外婆住一起就行。”

这几句话让她哽咽了许久，简意将她抱在怀里保证，“是妈妈考虑不周，你再等等妈妈，再等等我，就能把你接到我身边。”

那时的温婳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的任由她抱着。

她从来不会骗自己，所以当时简意也没有去怀疑什么，如今被傅默突然问起，简意的脸色再度变白，心里隐隐约约接近答案，又不敢相信，猛地抬头看向傅默，“你是不是查出什么？”问出口又迟疑地摇摇头，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查的出来，她僵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慌乱，“你知道什么？婳婳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

傅默冷眼看着她脸上几经变换的神色，在她期盼的目光下冷漠的开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和他们住在一起是对的。”

寄人篱下也好，将要每天看着别人家庭和睦也罢，那时候的温婳，选择和外公外婆住一起，才能让困在怀疑里的自己得以喘息。

“什么是对的？”简意踉跄着往前走近一步，她的胸口闷的透不过气，就像被人紧紧拽着，不敢置信的眼神紧盯着他，“你什么意思？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傅默掀起眼皮看向她的眼睛，看到了眼里那几分迷惘与愤怒，嗓音凝重了不少，“你怎么就能确定、别人就一定会像你一样去爱护她？”

“为什么不会？她们都是我的家人，也是温婳的家人，你以为谁都像你们傅家人这么冷血，”简意说着说着顿住，当年简家出事，是她们求她联系傅明聿，也是她们保证会好好照顾温婳，后来每次和温婳通电话，她都说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们都对她很好，很照顾她。

她们都是自己的亲人，怎么会伤害她的女儿呢？

“家人？”傅默似在咀嚼这两个字，他现如今也在质疑这个词，沉默了好几瞬，冷眼看向还在强撑着的简意，又移开了视线，想到脑海中的人，嘴皮子轻抬一下，露出一个似讽刺的笑容，“每次她回云城，你备一份礼，她自己也备一份，每一次回云城的密码箱里都装着给每个人的礼物。在你眼里，会觉得这是因为她和舅舅家感情好，却不知道，这是她寄人篱下的一种讨好，就像当初住进那栋房子里，她也在不间断的给傅越送礼物一样。”

在简意震惊的目光中，他又一次反问，冷笑出声，“是不是又想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云城的不知道，那傅越的呢？她一来京市就和傅越这么的要好，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她的性格喜好脾性你有认真去了解吗？你不是忘了以前怎么和她相处，也不是有心无力，而是把她边缘化了。”

简意鼻尖酸涩，防线崩塌般失神的站在原地，在她无言以对，无法辩驳的时候，傅默像是要彻底和她说明白一样，继续撕碎她的这么些年看到的假象，“简家人应该告诉过你沈清辰喜欢温婳吧？你们简家人对她和沈清辰的关系默许甚至纵容，在她还没有成年的时候，就想方设法戳和他们两个人，说好听点是青梅竹马，”傅默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手机，眉眼愈发暗沉，压下心底的烦躁继续开口，“你身为她母亲，不去引导她，反而乐见其成的让她慢慢深陷其中，正中了别人下怀，如果不是傅家让人盯着些云城的事情，也许她们会做的更过分。而嫁来京市的你，只会觉得你的家人对温婳疼爱有加，你早就把你对她的那份细致的爱一同扔在了云城。”

“是谁？”简意想了几遍，怎么都想不明白，他说的她们是谁？她的神色无主的看向傅默，“是哪几个人？她们做了什么？”

“你应该想想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简家为什么这样做，沈家又为什么。可笑的是，沈家人并不是这几年算计了温婳，她们从你离开云城就已经开始算计她。你风光高嫁，却没有想过她的身份也会因为你转变，你老公不让你将她带到身边，你为了简家做出妥协，只为了简家提出注资的条件，却不会利用傅家的影响，哪怕是让傅家保证她之后的清净，你也没有想过为她争取几个要求，你的所作所为让别人觉得她也并没有那么的重要。最可笑的是，你做出妥协的同时也在教她慢慢学会妥协！”傅默冷声说完继续看着手机，不出意外，温婳确实要被送回云城，想到什么，他走往一旁打了一个电话。

简意愣怔站在原地，手里那份离婚协议摇摇欲坠，原来，一切都在她嫁来京市以后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