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程悦心裹着浴袍出来时,只有雷耀扬坐在椅子上调试无线电,黑色衬衫下摆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后颈处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延伸进衣领。

他指尖按停旋钮,盯着她脸上的巴掌印,“坐这里。”他站起身走向船舱,出来时手里多了半瓶威士忌和一个冰袋。

“敷一下脸。”

程悦心接过冰袋按在右脸,火辣辣的感觉似乎有所减轻。

看着他往棉花上倒酒的动作,程悦心觉得有趣:"拿这消毒?"

"比红药水有用。"他看向她时,船舱顶灯在瞳孔里照出琥珀色的星,拇指按住她颤抖的手腕,酒液渗入伤口的瞬间,程悦心抓住他肩头的衬衫布料。

他的指尖在她手腕上顿了顿,按棉花的力度轻了下来。

“转过身,到你了。”程悦心接过他手里的威士忌命令道。

雷耀扬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小伤。"

"伤口发炎会导致体温升高,影响判断力。"程悦心用他熟悉的逻辑反击,“属于不必要风险。"

两人目光交锋片刻,雷耀扬沉默地脱下衬衫,转过身,程悦心倒吸一口冷气,背部肌肉红肿发亮,边缘已经开始发淤。

是抱她走时挨了一铁棍,当时没觉得,此刻钝痛正顺着脊椎往上爬。

游艇上没有其他医疗用品,只能简单帮他消毒,利用酒精活血化瘀,消毒棉触碰伤口的瞬问,她感觉到他背部肌肉绷紧如铁,但一声不吭。

“为什么不早说?“程悦心放轻动作,声音却不自觉发颤。

“作战时肾上腺素会掩盖疼痛。“雷耀扬的声音异常平静。

程悅心突然用力按了一下伤口边缘。

雷耀扬肌肉猛地收缩,却只发出一声闷哼:"职业报复?"

"测试痛觉神经反应。"程悦心贴上防水敷料,嘴角微扬,"确认没有神经损伤。"

雷耀扬低笑,胸腔的震动通过棉花传递到她指尖。

这种用专业术语包装的关心让两人之间的空气微妙地松动。

无线电突然发出沙沙杂音,像生锈的齿轮在空舱里碾过,雷耀扬放驾驶台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接起不到十秒,沉声道:“你同加仔走后巷,货柜在荃湾货运站,蓝帆布盖着的四十尺柜……对,就藏在海关暂扣区。”

程悦心听见“海关”二字指尖眼神看向雷耀扬,他挂断电话转身时带起的海风卷着威士忌残香,他低头看她:“洪兴上个月从公海拖回来的三个货柜‘电子元件’,报关单上盖着海关缉私科的蓝章。洪兴把走私货混进扣押物资,再花钱让海关‘漏登’几箱,最危险的证物柜,反而没人会开箱验货。”

程悦心望着他眼底翻涌的冷光,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短信,雷耀扬看完短信后露出得逞的笑容,“洪兴的人今晚清场,海关明早才会发现,而加仔韦文现在要去确认货柜里装的是不是‘电子元件’。”

程悦心望着他转身时裸露的肩线绷出的利落弧度,明白了他为何用说洋酒比红药水好用,这瓶本该出现在富豪酒柜的威士忌,此刻正随意被他摆在地上,就像洪兴的走私货藏在海关证物柜,是危险与安全的界限。

“你是O记?”

雷耀扬回过身看她,没回答,只是他的眼神太过复杂,程悦心不得不移开视线。

雷耀扬从船舱房间出来时,手里多了本笔记本,“程SIR的。”

“程SIR”二字像块浸了海水的旧海绵,沉甸甸地压在舌根下。她望着雷耀扬手里的黑色笔记本,封皮边缘磨出毛边。她捏着笔记本往卧室走,无线电的电流声混着海浪撞击船底的闷响,像极了父亲葬礼那天,殡仪馆空调外机发出的低频震动。

卧室里还飘着未散的威士忌味,程悦心掀开窗帘,舷窗玻璃上凝着水珠,将月光碎成银箔,她靠在床头翻开笔记本,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黄玫瑰花瓣,是母亲最喜欢的花。

日记本内页开始泛黄,多处字迹被水渍晕染,大部分都是记录和自己的日常相处,第37页开始频繁出现“阿阳”这个名字。

5月10号,第一次见阿阳,一身贵价西装,官仔骨骨,一副银行家风范,哪里想到他竟是格斗高手,出手快狠准。

6月3号,阿阳腹部伤势未愈,扎着绷带来交情报。

7月16号,阿阳后颈新添了道抓痕,他说是带夜总会小姐出场时挠的,事实上是被货柜角刮破。

中秋,陪完阿心食饭,再陪阿阳,现在我就是他最亲的人,他总是劝我戒烟,说伤肺,但这小子抽得比我还狠。

11月27号,阿阳提供重要情报,成功打击东星贵利集团。

第0018章 接近

程悦心在冷汗中惊醒,她猛地坐起,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痕,梦里父亲的警服浸透鲜血,雷耀扬护在她身前的手臂被砍出深可见骨的伤口,砍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刀刃落下时父亲把她推向暗巷。

床头的笔记本摊开在“中秋”那页,父亲写着“阿阳抽得比我还狠”,恍惚间竟与梦里雷耀扬唇角的血珠重叠。

敲门声几乎在她心跳平复的瞬间响起,雷耀扬的声音隔着舱门传来,带着某种刻意压低的沙哑:“程大状?”

程悦心掀开薄被的幅度太大,浴袍领口松开露出胸前大片肌肤。

程悦心打开门时,雷耀扬的指节还悬在半空,不知什么时候洗了澡,身上穿了件白色背心,他看见她通红的眼尾,赤着脚,喉结不自觉滚动,手却始终停在身侧:“发噩梦?”

“进来吧。”程悦心转过身,紧了紧浴袍领口。

程悦心靠在床头,雷耀扬规规矩矩地坐在床尾,两人中间隔着程SIR的日记,。

雷耀扬问:“看完了?”

她往床中间挪了挪,“如果我没接陈少婷的藏毒案,你会用什么方法接近我?”

雷耀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这个问题显然在他意料之外,像在斟酌每一个字的重量:“程SIR殉职后,我坐在旁听席听你帮被告做无罪推定,那天我在旁听席坐了两个小时,发现你每次思考时,都会用食指关节敲一下桌面,和程SIR看卧底日记时的习惯分毫不差。”

程悦心的呼吸骤然一滞,想起父亲常说“细节是警察的第二对眼”。

"或者..."雷耀扬突然拉过她的手,指腹滑过她手腕的红痕,"在你常去的云吞面档放两支过期辣椒酱,等程大状以食品安全问题起诉商家时,我再申请当你的证人。"

程悦心此刻意识到,他们之间此时相隔的“银河”,不过是床单上的一道褶皱,她握住雷耀扬手指,让他贴在自己掌心,雷耀扬的手指蜷起,在她退缩前反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像块焐热的玉:“如果没案件,大概会假装成你楼下的租客。”他望向舷窗外的月光,“每天在你丢垃圾时‘偶遇’,说‘程大状,你垃圾袋里的法律文件没碎’。”

程悦心笑出声,肩膀撞在他锁骨处,雷耀扬却没躲,反而顺势躺下,枕着自己的手臂,“其实最想以程SIR徒弟的身份接近你,告诉你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