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靓女包夜几钱啊?"巷口穿花衬衫的烂仔吹着口哨,黄牙在阳光下泛着浊光,眼神肆意在她身上游移。
"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问下几钱?"她晃了晃手机,手机屏幕的数字是999,她的指尖停在拨号键,烂仔见她面对这样的挑逗丝毫不恼不慌反而十分冷静,又看到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心知这两人都不好惹,最后悻悻退后。
程悦心沿着那逼仄昏暗的唐楼楼梯拾级而上,墙壁上贴满了五花八门的招贴画,有过期的电影海报,也有寻医问药的小广告,眼尾余光第三次瞥向跟在后面的人,加仔正站在楼梯口的士多店旁,眼神警惕地观察着过往的路人,那模样仿佛一只守护领地的猎豹,不放过任何一丝潜在的危险。
程悦心在楼上与新案件的证人确认好口供,又沿着潮湿的楼梯缓缓下行,在二楼转角忽然停步,加仔的球鞋声也在上方戛然而止。
“雷耀扬最近很清闲?你不用帮他?”程悦心微微仰头,目光透过楼梯扶手的间隙看向加仔,声音清冷。
加仔腿一抬,踢开挡路的空酒瓶,酒瓶在走廊上滚动,发出一连串“哐当”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程大状每日见的人比扬哥还杂,我份工好简单,就是帮你排除危险。”他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回应。
半岛酒店,水晶吊灯将香槟杯折射成无数个棱镜。
梁定邦一身精致西装,正优雅地抚平餐巾,袖口那鎏金纽扣在灯光下闪过暗芒,仿佛低调宣告着主人的尊贵。
"新接的纵火案很有挑战性吧?"梁定邦切开惠灵顿牛排,酥皮碎裂声像极了案卷被撕毁的动静,"听说证人是一楼一?"
程悦心晃着勃艮第酒杯,猩红液体在杯壁拉出血丝:"师傅总比廉政公署更早掌握情报。"她看见对方持餐刀的手腕微不可察地僵了半秒,"就像当年你总能变出关键证据。"
梁定邦的笑声被弦乐四重奏揉碎在空气里:"有些证据需要特殊渠道。"他颈侧的动脉在浆洗挺括的衬衫领下急促跳动,"就像我教过你的,正义偶尔要走些..."
"弯路?"程悦心接得轻巧。
“如今你学得很好,舞女藏毒最后一庭都能找到新证据让局面扭转,真是青出于蓝。”梁定邦看似在说着赞赏的话,可那语气却又透着几分耐人寻味的深意,眼神像一张无形的网,将程悦心笼罩其中。
“运气好。”程悦心神色淡然,仿佛对这赞誉毫不在意。
“听说证人背景不简单。”梁定邦放下手中的餐具,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窗外浓稠的夜色一般深沉,看似随意地抛出这句话,实则目光紧紧锁住程悦心,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试图从她的细微反应中探寻真相。
程悦心依旧不紧不慢地切着牛排,动作优雅从容,仿佛谈论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家常:“哦?是吗?我只知道他是夜总会老板。”她抬眼迎上梁定邦的注视,眼神坦荡,没有丝毫闪躲,仿若一泓澄澈见底的清泉。
“证人叫雷耀扬?我听闻他在灰色地带也算有些名号,手底下的生意……”梁定邦故意拖长了尾音,目光愈发锐利,“你跟他,是怎么搭上话的?”
“不过是循例去取证,一开始都不知道他看到整个过程,取完证又担心他不愿意上庭当证人,我当时心里都没底。”她微微耸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顺手叉起一块牛排送入口中,咀嚼的动作缓慢而优雅。
“碰巧?”梁定邦挑了挑眉,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阿心,这法庭之上,容不得半点马虎,一个证人,尤其是像雷耀扬这样的,说不定背后牵扯着各方势力,一步行差踏错,那可不光是案件输赢的问题。”他的语调微微加重,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程悦心咽下食物,拿起餐巾轻轻擦拭嘴角,眼神依旧清澈无辜:“师傅,你教我的,我都记着。在这行证据为王,我只管问出对案件有用的真话,至于他是什么来头,跟什么人有纠葛,我没心思深挖。现在这个纵火案,也只是不想看到一个无辜的人入狱,其他的,旁枝末节罢了。”她直视梁定邦的眼睛,眼神坚定,试图打消对方的疑虑。
晚餐过后,程悦心与梁定邦道别,梁定邦车子刚开出,加仔就将车稳稳地停在她身旁,并迅速下车主动打开后座车门,程悦心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才坐进车内,轻声说道:“送我回家。”
加仔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透过后视镜看向她,神色凝重:“程大状,去元朗比较安全。”
程悦心微微皱眉,刚要开口反驳,加仔又接着说:“洪兴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你。”程悦心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车子一路疾驰,先是到程悦心家中取了一些生活用品,后直接抵达元朗雷耀扬家中,加仔率先下车,打开车门,对程悦心说:“扬哥这几天不会回来,你就当自己家安心住。”
程悦心下了车,抬眼望向这座陌生的房子,心中五味杂陈,对这莫名安排感到无奈,但此刻,她别无选择。
屋内窗帘拉得严实,程悦心直接走进昨晚休息的房间。
“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我就在楼下。”加仔放下行李,退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程悦心坐在床边,拿出案件资料,试图让自己沉浸在工作中,脑中却抑压不住其他念头,她想着梁定邦席间的试探,那些潜藏在黑暗中的鹅羣7二7肆741三1势力像是随时会将她吞噬。
深夜,窗外的风刮得树枝沙沙作响,程悦心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突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她瞬间警觉,坐起身,握紧了床边的手机。
脚步声在她房门前停住,短暂的寂静后,传来加仔的声音:“程大状,睡了吗?这几天别单独出门,”
“知道了,谢谢。”她应道,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才重新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平静。
第0015章 谜底
日历上的红圈已经画到第五个,也是住在元朗的第五天。
雷耀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住在他家却没有任何他的消息,没有短信,没有电话,甚至问加仔,他都只说在忙。
“冻柠茶走甜。”加仔将外卖盒推向餐桌。
程悦心在他对面坐下状似无意问道:“你跟着雷耀扬多久了?”
加仔愣了一下,随即回答:“6年。”
“听说雷耀扬在英国修读法律?”程悦心故意说错。
加仔解开外卖包装袋的动作停滞半秒,下颌线骤然收紧,又恢复正常,"扬哥不常提英国的事。程大状试下虾饺,元朗老字号。"
程悦心知道加仔不会多说什么,便不再追问,可心底的疑惑却愈发浓重,加仔的反应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没错,雷耀扬的背景资料是假的,如他所说,有些空白需要填满,所谓的"英国背景"像层脆弱的糖衣,轻轻一戳就露出底下粘稠的真相,雷耀扬似乎还有着更深的背景。
又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三年前就开始关注自己?太多疑团解不开。
一连几天,程悦心都足不出户,埋头钻研新接下的纵火案,每天加仔会准时带外卖回来,其他时候都在一楼,随着开庭日期渐近,她越发忙碌,与外界的联系也仅限于和师爷阿杰通电话沟通案情。
在纵火案即将庭审的前一晚,程悦心正在房间里对着案件资料做最后的梳理,台灯昏黄的光线映在她脸上,楼下传来轻微的开门声,随即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与加仔交谈,程悦心心头一紧,悄然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拐角处,想要听清楚谈话内容。
"程大状今日寄了三次速递去中环,两次寄回力诚,一次寄给梁定邦。"
雷耀扬解扣子的动作顿住,吊灯在他眉骨投下阴影:"地址核对过了?"
"是律政司公开档案室,还有,韦文确认过,程大状可以搬回家。”
“嗯。”
加仔突然压低声音,程悦心听不真切,隐隐约约听到什么船期,码头。
水晶杯底重重磕在吧台的声音打断汇报,雷耀扬突然转身望向楼梯的阴影,“程大状想听故事可以下来边喝牛奶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