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的眼神坚定了起来,他倒了一杯凉茶,将其中一枚药丸和著茶水吞入腹中。
穆重明推门而入,紧皱著眉望向他,似乎是在犹豫该怎麽对他说。
朝露却立即跪了下来,尚未梳理的长髮披散开来,让他显得更狼狈了一点,他却顾不及这些,只道:“侯爷,请带我一同前往关外罢。”
穆重明快步上前,诧异地要将他扶起来,一面道:“边疆情势不明,随时都可能沦为战场,且军营中多半都是乾阳汉子,你又潮期在即,这可不是闹著玩的。你先起来!”
朝露却死死跪著,道:“侯爷说了要与我共度朝朝暮暮,难道我不该和侯爷同甘共苦?即便不能一直在侯爷身边,我也愿意当侯爷帐外看守的小卒,只求侯爷带我一块去……”
穆重明听得有些著恼,道:“你是坤泽,怎麽能在军营裡厮混!”
朝露却立即反驳道:“我会骑马,且侯爷也称讚过我的枪法,我为何不能随军?”
穆重明被他的话噎了下,道:“你的潮期不知何时会来,军中又几乎都是乾阳光棍,我怎麽能拿你的安危来开玩笑?”
朝露却出奇冷静地道:“侯爷忘了,‘短契’对我同样有效,哪怕潮期在即,短契也可以将潮期延缓。”
穆重明闻言一愣,仍觉得不妥。朝露却深深望著他,道:“再说,若侯爷不在我身边,我也难以独自熬过潮期,侯爷真的忍心丢下我吗?”他一面说,一面拽住了穆重明的袖子,眼底带著恳求。
穆重明喉结滚动,头一回被他劝得无话可说,飞快考虑过后,他拎著朝露的领子将他扯了起来,一把拥入怀中,低声咬牙道:“你几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朝露却幽幽道:“谁教侯爷想丢下我……”
穆重明没好气地哼了声,冷不防咬上了朝露的颈项,感觉到朝露瑟缩了一下,他才解气了些。他接著扯开朝露的衣领,哑声道:“如你所愿,我与你结下短契……但你方才的表现著实可气,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等到潮期拖不住时,我再好好与你算这笔帐。”
朝露却轻笑了一声,道:“好,我会乖乖等著,都听侯爷的。”
话音才落,穆重明便咬住了他颈后的香信腺,带著怒意嘶咬了一会,细嫩的肌肤终究还是出了血,又被穆重明吮吻著舔去。
朝露浑身发颤,轻声呜咽,香信的侵入使他陷入迷乱,四肢发软,穆重明闻声却咬得更重了,像是在惩罚他,又像是实在放不下心,想藉此让短契能持续更久。
他又何尝不想将朝露带在身边?即便无法真正与朝露结契,他也希望香信能留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待续-
第29章29.负伤 | 敌方金蜓的阴影转瞬笼罩了他们。
07-25T15:10:24.865
短契结成后,二人收拾行囊,搭上了冯越的金蜓,火速赶往永禄军营。
朝露搭乘过几次金鸢与金蜓,也算晕出一点心得了,知道与其晕著还不如睡著,可如今有穆重明的亲兵在,他也不好意思和穆重明太亲暱,只敢靠著他闭目养神。
清晨时分,金蜓在军营降落。关外开春晚,还有些寒冷,穆重明便命人找来军中发派的冬衣与皮甲,让朝露换上御寒,又吩咐朝露跟好自己,这才下了金蜓,大步流星地走向主帅营帐。
穆重明踏入营帐时,众将早已在帐中商议多时,见到他后便整齐划一地行了礼。穆重明低声吩咐朝露去火炉旁待著,便以主帅之姿加入议事。
众将都是乾阳男子,嗅到了朝露身上的香信气息后,也都立刻明白了他的身份,猜出朝露正是穆重明被“革职”的主因,但此时军情急迫,他们也不便置喙穆重明的私事,只得暗自纳罕──穆帅向来洁身自好,连营中军妓都不曾沾过,怎麽这回却带了个娈宠?
朝露无事可忙,也不敢听得太仔细,只能轻抚著腰间的“比翼”发呆。穆重明则与兵将对著地图比划,推论敌方私藏金蜓的位置。
一个时辰过后,穆重明一锤定音:“看来这几处都必须跑一趟了,尤其是西卫山下的草场。本侯要亲自去确认兀族如今的佈置,但还得有两架金蜓在高处伴飞,以免与敌方迎头碰上──谁有异议?”
行动迅速敲定,连伴飞的兵将都很快定下了人选,穆重明却忽然望向朝露,道:“除他之外,我的金蜓上还要两名飞官,有谁自愿?”
帐中顿时一片静默,李监军作为穆重明多年来的副手,不得不劝道:“穆帅,战场上枪砲无眼,还是将亲眷留在帐中罢。”
穆重明望了李监军一眼,道:“我自有用意。有谁自愿?若是无人,我可就要亲自指派了。”
穆重明态度坚决,况且侦查的巡航一般不算太危险,这下便没人再劝了,三架侦察金蜓火速编队完成,穆重明带著恍惚的朝露登上金蜓,这才道:“让你瞧瞧沙场的模样,以后你就不敢瞎说要跟著了。”
朝露听了这话,反而倔强地打起了精神,低声道:“不会的。”
永禄营中有两架金鸢、三十二架金蜓,光是停放处就足有整座侯府那麽大,三架金蜓先后升空,在烈日晴空之下深入敌营。
金蜓“胸口”处有数个孔盖,平时都是关上的,对敌时却能让兵将透过孔眼击发火铳、砲弹退敌。朝露听说之后,总算明白穆重明的枪法是如何练成的了,原来金蜓上才是他熟悉的靶场。
而在金蜓尾部,则设有一道能朝下开启的舱门,供士兵进出和撤离。
穆重明一面解说,一面向朝露演示“甲翼”的用途。那是一架竹枝与皮革制成的双翼,不用时是收合著的,在朝露看来有些像纸伞。当金蜓岌岌可危时,士兵便会背负甲翼,自尾门一跃而下,这能让士兵乘风滑翔一段,至于会落到敌方或自己人手裡,却是全看天意了。
不过多时,金蜓正式跨越两军交界,穆重明便不再与朝露谈话,而是严肃地拿出千里镜*1探察,几乎不曾错眼。半个时辰后,穆重明亲眼确认了敌方的佈置,更找到了疑似金蜓起降处的平坦基地。
穆重明的心越来越沉。敌方窃得金蜓之事,想来已是八九不离十,唯一的好消息是疑似起落处的规模很小,即便兀族持有金蜓,数量肯定也极为稀少。穆重明心下稍安,沉声下令道:“折返回营。”
返航前,飞官用天禄油灯打出暗号,示意上空的两架金蜓也调转方向。
朝露鬆了一大口气,飢饿感在同时浮了上来,他今日什麽也不敢入口,就是怕搭乘金蜓时晕眩作呕,幸好终于要返航了。
可就在他们飞越西卫山草场,飞近两军交界时,金蜓却忽然剧烈一晃,像是被什麽给砸中了。穆重明二话不说,将朝露拥入怀中趴倒,掀开孔盖朝地面望去,顿时发觉地面的长草当中,竟埋伏了几架投石机!
飞官竭力稳住金蜓,一面高声喊道:“穆帅!金蜓右翼被砸中,要赌一把飞高些越过边界,还是要在此迫降?”
两军交界已经近在咫尺,可金蜓一旦失事,那就谁也别想活命。
穆重明咬牙权衡,右翼却在此时再度被砸中,使整架金蜓向左倾斜,这下也容不得他考虑了,穆重明厉声命令道:“往草场迫降!开启尾门!草场中可能还有埋伏,落地后尽量聚到一块,伴飞金蜓很快就会到!”
朝露骇得动弹不得,他此生从来不曾这麽惶恐过,心脏跳得彷彿要迸出胸腔,耳中嗡嗡作响。穆重明却紧拥著他,在他耳畔道:“我护著你,别怕!”
尾门开启,穆重明又高声道:“弃金蜓!一个人也不许少!”
二位飞官高声应诺,穆重明旋即张开甲翼,紧抱著朝露跃出尾门,二人飞掠过枯黄的长草,降在一块突兀的巨岩旁。
穆重明屈身护著朝露,自己却往地上狠狠砸了一下,即便戴著头盔,还是疼得脑中空白了一会。两位飞官紧随其后,数息之后,不远处传出了金蜓坠毁的爆响,黑烟与烈火升起。
穆重明顾不上头晕目眩,立刻放下了朝露,紧接著卸下甲翼,将一把漆黑的长火铳上膛。此时天顶却传来轰鸣与破风声,穆重明心头一凉,伴飞的金蜓不可能来得这麽快,这般响动只可能是──
他高喊一声“当心”,便揽著朝露往一旁的巨岩扑倒,几隻铁箭几乎在同时射入他们身旁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