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的身子…」魏允文看着柳佑安满怀寄望的样子,内心有些动摇。
「我早好全啦!」柳佑安敏锐地察觉魏允文已让步,拉起他的手便往外走:「哥哥,我们到镇上去。」
「不行!油腻之物和甜品你还吃不得,去镇上你铁定破戒。」魏允文道。
「那去后山的大庙,听说祈愿可灵验的。」柳佑安提议。
「好罢。」魏允文妥协道:「就你闲不住。」
柳佑安摇了摇两人相握的手:「哥哥,你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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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庙在后山山脚下,离别庄不远,柳佑安和魏允文几次途经,都未曾入内参拜,这次刚好得了一天的空档,两人商量后,决定步行前往。
在屋内困了好几天终于得以外出,柳佑安兴高采烈,拉着魏允文东看西看,有时是停在花朵上的彩蝶、有时是溪边一尾跃出水面的鱼儿,他还拔了颗红橙橙的橘,一瓣一瓣拨给魏允文吃,魏允文也摘了朵紫花,插在柳佑安耳边。分明是半个时辰的路程,两人花了双倍的时间才走完。
寺庙前挂着石匾,刻有「武君庙」几个字,庙宇是由灰石砌成,占地不大,几名和尚将里里外外扫的干净整洁,后方是座水墙,涓涓细水从墙顶流下,为石壁中的绿苔注入盎然的生意。
殿内终年香火缭绕,供奉的主神是名武将,手持长柄大刀,身穿绣龙绿袍,脚踩白蟒,传闻祂在世时,是前朝有名的开国将领,所占之处,严令士兵们不许烧杀掳掠,是极守正道之人,唯一的缺点是热爱作媒,一但知晓村里有看对眼的男女、阳人阴人,便为他们婚配,祂不仅为百姓婚配,甚至配到皇帝身上去了,开国皇帝的阴人女皇后,便是祂的亲妹妹,皇后多子,且各个大有才干。是故,后世为祈求战功、婚配、生子,都会特意至武君庙祈求。
魏允文上了三炷香,便到院内候着,对武君庙所求之事,魏允文并无太大兴趣,但柳佑安可不同,他恭恭敬敬的跪下,拿香拜了拜,低头祈求良久,末了,还求了张签。
「山重水复疑无径,终得云开见月明。」
一行简短的诗句,用楷书写在纸卷上,柳佑安翻来翻去,没有其他注解,心下有些沉闷,将签诗收进袖兜里。
他人生至今的十七个年头,说顺,却是父母双亡;说不顺,却也让他遇上了魏允文。若武神灵验,他只盼着已踏过崇山峻岭,将来能一帆风顺。
踏出寺庙时,魏允文问道:「怎么闷闷不乐?身子可有不适?」
柳佑安不想让魏允文知道自己求了签,撑起嘴角笑道:「我没事。」
「别无精打采了,哥哥带你去湖边走走。」魏允文牵起他的手,哄着他。
早春的湖边,湖水一片碧绿,树梢正抽出翠绿枝枒,花朵含苞待放,莺燕们的啼唱声此起彼落,远处的山巅留有未融的皑皑白雪,正是四季更迭的景致。
柳佑安坐在大石边,光着脚丫踢水,魏允文则捡起石子,朝湖面打水漂,他们时而闲聊,时而打闹。柳佑安像早忘了方才的不快,和魏允文谈笑,湖边回荡着两人的嘻闹声,直至太阳西下,才踏着彼此的影子回到别庄。
第15章:变故
三日的时光倏忽即逝,行囊装箱上了马车,厨房也备好干粮、水果,小厮、家仆、护卫跟着马车前行,长长一串队伍,像来时一样,引得不少人出来看热闹。
「文哥哥,齐二少爷呢?」柳佑安爬上马车时,问道。
「年前你病着时,他就先回京了。」魏允文答道。
「那杨县令的阴人女儿…也跟着回去?」
「怎么可能!齐槿还未娶正妻,随意带个女子回府,他母亲铁定打断他的腿。」魏允文不以为意的说道。
「他俩不是情投意合吗?」柳佑安怔怔的问,难以置信那貌美又婀娜的阴人女子,竟被无情的丢下。
「齐槿有个庶出大哥,对他的爵位虎视眈眈,他的正妻必需是高门贵女,才能为齐伯爷所倚重。」魏允文道,话里话外暗示阴人女子因家境平凡,无法帮衬到夫家,而被抛下。
「可那阴人女子又该怎么办?」柳佑安又问。
「没烙印,就当露水情缘,各自安好罢。」魏允文耸耸肩。
柳佑安默默低下头,他突然想起王府中日益衰老的溪莳,当初他年华正茂时,是否也像阴人女子般,被阳人的自私所伤?
那自己呢?就算无需袭爵,魏允文仍是宁王家的三少爷,这般高门大户,皇帝的亲眷,真是他能高攀的吗?
柳佑安看着魏允文,心里的不安无止尽的蔓延,毕竟他们之间,终究有着云泥之别。
像来时一样,柳佑安在马车内陪着魏允文下棋,只是这回,他表面貌似专心致志的思考棋路,实则因齐槿之事有些心不在焉。骤然间,他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呐喊,还来不及反应,迎来的便是一阵咻咻声,无数箭簇撞击车厢,其中一支箭擦过柳佑安的脸颊,射在马车的窗框上,下一秒,马儿长嘶,车夫大喊,马车剧烈的摇动,在紧要关头,魏允文只来得及拉住柳佑安的衣袖,就双双被抛出马车。
柳佑安落地时,下颏狠狠撞上尖石,似有腥热的体液涌出,他顾不得疼痛,起身后直直跑向魏允文:「哥哥,你还好吗?」
魏允文才刚从地上坐起,手臂被利石划出一大口子,还来不及回答,就见近半百名蒙面的黑衣人,将车队团团包围。家仆、小厮拿出长刀对战,刀剑铿锵声此起彼落,一名小厮被黑衣人架住,脖颈一抹,血飞溅四散。队伍前端,魏允宗骑上马,握着长剑在宁王爷、王妃车旁,以一敌三,浴血奋战,另一头,魏允武站在马车车顶,拉开箭弓,不间断的射出一支支箭。连九皇子都拿着染血的长枪,毫不犹疑地反击,招招刺中敌人的要害。
尽管他们带的家仆、小厮都有武功底子,奈何黑衣人人数过多,且明显有备而来,使用的武器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山坡上藏着十数名黑衣人,齐齐发射新一波箭雨,这回他们在箭上抹油点火,一碰到马车就烧起来,形成一片火海。
魏允宗解决了三名黑衣人,摀着冒血的肩膀,将坐骑交给宁王爷、王妃:「爹、娘,你们先走!」
「宗儿!一块走!」王妃红着眼眶大喊。
「到城防所讨救兵,我们那见!」魏允宗说完,朝马背用力一拍,提剑便往魏允武跑去,他已被五名黑衣人包围,腿上的伤深可见骨,已明显力不从心。
魏允文从死去小厮手中抽出长刀:「二哥,我来助你!」
柳佑安拿起武器,正欲与魏允文同往,一名黑衣人发现他,朝同伙大喊:「弟兄们,这有个男阴人!抓回去给寨主当男妾!」
他一声呼唤,吸引了另外三名黑衣人,魏允文见状不妙,折回头:「安儿,你先走,我来断后。」
「哥哥,我也留下。」柳佑安急道,他宁愿与魏允文同生共死,也不愿苟活。
「别闹!快!往树林里跑,事情结束后,我定会去寻你。」魏允文急吼。
柳佑安只得迈开步伐,边跑仍边担心的回头。
「走!快走!你被刻痕就完了!」魏允文喊,握住长刀迎向追来的黑衣人。
柳佑安这才惊觉,追来的黑衣人当中有阳人,正散发引诱阴人的气息,柳佑安心下一紧,拔腿就往树林跑。
他最后一次回头时,只看见魏允文正和黑衣人近战搏斗,魏允武弯腰摀着腹部,魏允宗指挥集结剩下的家仆、小厮再次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