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跪拜,池婙赐起身,众臣才站起来。
池婙的目光缓缓扫过众臣脸庞,随即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昨日阅兵盛典,金乌卫功不可?没,威震四方,扬我朝军威,然枢密院院使甄睿才心怀不轨,冒领功勋,玩忽职守,喜昭庆公主手刃此贼,以血祭英魂,实在大快人心。”
此言一出,朝堂上众臣神色各异,金乌卫自是喜形于?色,面露傲然;而钱谦等禁军统领则面如土色,显得忧心忡忡,既不安又愤恨。
赵玉璋拱手道:“金乌卫有此成就?,皆仰仗陛下圣明之策。”
池婙微微一笑,“赵大将军过谦了,今日我设此宴,就?是为了犒赏你们金乌卫。”
赵玉璋和金乌卫众人行礼,“谢陛下恩典。”
池婙笑着赐座,众臣跟着入座,随即宫人鱼贯而入,将早已备好的美?酒佳肴摆上桌案。
礼乐响起,殿内的气氛立即变得轻快起来,梅君嵘看着眼前的金盘玉盏,每一道菜都精致得超乎想象,心下也是难耐激动?。
毕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宫宴的,而她是完全凭借自己的实力,跻身入此,又如何能不自豪?
她观察了下左右,见众人动?筷了,这才拿起筷子,夹了一筷“龙凤呈祥”的名菜,鲍鱼的鲜香瞬间在口中?绽开,汤汁浓郁。
而旁边的伙伴也随之发出兴奋的赞叹,“好好吃啊!这白菜汤居然是鸡肉味的!”
“我从听人说,皇帝吃饭的碗都是金子做的,还不信,原来都是真的啊!”
“等会回去我要是说给?给?队里的人听,她们肯定得羡慕死!”
梅君嵘弯起嘴角,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狡黠。
她忽然想到个主意,柳襄依这时候应该还在忙着给?军队烧火做饭吧,若是她回去跟她炫耀在宫宴上吃了龙虾鲍鱼,此人肯定会气得跳脚的。
一想到能看到这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她脸上笑意就?更真切了。
赵玉璋对?这些大鱼大肉都不感?兴趣,最先端起来的是酒,酒入喉肠,和往日借酒消愁不同,此时她只感?觉到了畅快。
过去五年?的幽暗时光,如今回想起来已经恍如隔世了,她皇兄死了,甄睿才也被她割下了脑袋,跟随她守城而亡的将士也得到了应有的声名,流传千古,而她现在又开始重新领兵……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
而这一切,可?以说都是坐在御座上那个女人的功劳。
她抬眸,看向明明面带微笑,笑意却未落入眼底的池婙,头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恐惧和敬畏的情绪。
池太?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可以信任的吗?
她们都目标是一致的吗?还是说,在这人眼里,她赵玉璋和金乌卫只是她争权夺利的一枚棋子?
赵玉璋正?思索着,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转头,只见赵明月单手撑着脸颊,笑眼看她,“姑姑,你在想什么?”
赵玉璋轻笑了下,掩下了心中?的那份忧虑,缓声道:“我在想,金乌卫的未来之途。”
赵明月语气轻快,“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金乌卫赢了比试,难道还有谁敢置喙咱们不成?”
赵玉璋摇了摇头,也说不出严厉的话,轻声道:“你和士兵们朝夕相处,难道都没有了解过她们的出身吗?她们大部分是贫民之女,因?为当兵可?以免税领被服饷银,稀里糊涂地就?被家里送了进来,三年?之后,免不得被逼回家嫁人。若想金乌卫一直强盛下去,甚至能在军队里占有一席之地,而不是昙花一现,我必得为她们解决这个后顾之忧。”
赵明月听得低下了头,愧疚地将唇咬紧了,这些兵是她招募来,可?她却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实在是太?不够细心了。
“那该怎么办?要不咱们不放人,或者再多招募些人?”说完,赵明月又否决了,“不行不行,就?算再招也还是一样的问题。”
“我从前的亲兵很?多都是孤儿,她们跟着我吃了很?多苦,我曾经设想过将她们编入军户,户籍隶属于?军府,日后她们若是有了女儿,也可?继承军籍。只可?惜,此事遭到甄睿志的反对?,终究没有推行。”
说到最后一句,赵玉璋的神情又落寞下去了。
赵明月却是眼睛一亮,“姑姑这主意好,咱们给?阿娘说去,她肯定能同意的。到时候,金乌卫的士兵入了军籍,自为户主,就?可?不受家人干涉了。正?好这几年?边境安稳,又不用打战”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高亢的喊叫,“陛下,四方馆通事有急事禀报!”
殿内奏乐顿时停住,众臣也安静下来,疑惑地看向门外,有什么急事,值得在这时候求见?
唯有池婙脸上毫无意外之色,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淡然道:“宣。”
四方馆通事急促走进殿内,脸色煞白,因?步伐过快,还绊倒衣袍下摆,险些摔倒。
他扑通跪下,“陛下,各国来使出事了!”
池婙神色肃然了一分,“什么事?说!”
通事嘴唇颤抖着,撑着地上的手不住颤抖,“昨天?晚上,阅兵盛典之后,诸国使臣回到各院歇息……”
他停顿住,脸上一片惊恐,好像是回忆起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时间竟然说不下去了。
众臣议论纷纷,感?觉到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追问,“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通事不说话,反而抬头看着池婙,声音颤抖,“陛下,此事关系重大,臣、臣一死也难辞其咎啊!”
池婙知道他是觉得自己脑袋难保,怕当着众臣的面说,骑虎难下。
可?惜,这次的事情,任谁来都保不住他的性命。
她心中?冷笑,已有了主意,起身道:“既然此事涉及使臣,我便听你单独奏报。诸位请自便,继续饮酒,勿因?此事扫了雅兴。”
毕竟是犒赏金乌卫的盛宴,没必要扫了她们的兴致。
池婙走下丹墀,步入后殿,通事慌忙爬起来,脚下一步三绊,踉跄着跟上去。
满殿大臣看他这副样子,感?到好奇的同时又有些不安,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让他慌成这样。
只是奏乐又起,众人议论一番,也没个结果,便又安心用宴了,殿内又恢复成了一派轻松祥和的气象。
然而,熙华宫的后殿,却又是另外一副情景。
池婙坐在案后,神情冷冽如霜,丹映挥退了殿内侍从,随即关上房门,也退了出去,侍立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