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德却少见得固执起来，唐染往左，他就往左，唐染往右，他也往右。
“你别这样……”唐染低着头，但脸上的神情并非困扰或者厌烦，反而带着淡淡的不舍。
“我只有几句话，用不了几分钟。”
“请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说清楚。”
“就一次。”
“如果我说清楚之后，你依旧不愿意理我。那我以后就再也不纠缠了。”
阿德一夜没睡，早已想到今天可能会是这种情况，所以连续从制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又一张纸条。
唐染原本一直摇头，但他看到最后一张时忽然顿住，踌躇很久后，终于点了点头，然后跟着阿德去了生活用品仓库。
久违的独处，阿德将手踹在口袋里迟迟没有拿出纸条。
因为他没有把握能得到回应。因为他舍不得。
这个曾经一起工作的小仓库里还留有他们俩的气息。两种气息相互交融，像一个短暂又美好的梦。
阿德预感到，这个梦恐怕就快要碎了。于是，他既想再努力挽回一下，又想在这个将碎还未碎的梦里再多待一刻。
“我喜欢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轻飘飘的一张纸，负载着他全部的感情，无论是拿出来，还是递出去，似乎都变得异常沉重。
唐染接过纸条，脸上先是洋溢出一丝笑意，紧接着他的眼圈又红了起来。
“如果注定要分开，那又为什么要开始呢？”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道。
阿德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之前准备好的字条一下全都不能用了。
“什么叫注定要分开？我喜欢你，就会永远喜欢你，一辈子都不会变。”
刺耳如撕裂棉布一样的声音响起。时隔多年，阿德第一次打破为了做服务犬而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唐染怔怔抬起头，凝视阿德许久，然后才叹息说道：“你天天去照顾老宋和阿洛，难道不会觉得难过吗？阿洛一天比一天虚弱，丝毫没有好转的样子。我好怕，怕有一天，阿洛忽然不行了，老宋会受不了。”
“这……这就是你不接受我的理由？几十年后的事，怎么能……”阿德想不明白。
怕噎着，难道还不吃饭了吗？
“程教官告诉我，你为了做服务犬才一直不说话；如果你找到可以服务的对象，而联邦政府也批准了你的申请，你就需要接受阉割。”唐染仿佛快要哭出来了，“你是个好人，好到为了照顾别人宁愿委屈自己。你值得一个同样能对你好的人。我不行，我配不上你。”
“你很好！你真的很好！”阿德焦急地伸出手想要抱住唐染，可他又不敢造次，“我才是不配的那个人。我没法离开特殊公民社区，很多事都做不了……是我奢望你才对……”
唐染拼命摇头，像是有很多话要反驳，可最终，他只是向后退了一步，“我给不了任何承诺，你去找别人吧。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说完，他就决绝地开门离去，再不肯跟阿德多说一句。
可怜的阿德张开双臂痴痴站在原地，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唐染拒绝自己的理由。
“你这是怎么了呢？”推门进来拿东西的程琛刚好看到一动不动独自发呆的阿德。
“我……”阿德答出一个字，然后猛地反应过来，改用手语问道：“程教官，做人做得太好，是不是就不适合谈恋爱了？”
“什么？”程琛可不知道什么叫“被发好人卡”，整个人都听蒙了。
“不会啊。”跟着程琛一起进来的小柴倒是很快接话，“程教官就是很好很好的好人，我就喜欢他，也想跟他谈……”
程琛一个急转身，像秦牧捂翎蓝一样捂住小柴的嘴。
果然，程教官和小柴真的已经凑成一对了……阿德默默想着，同时也失去了追问的念头。他沮丧地点点头，垂下双手缓缓离去。
程琛则是在好声好气地告诉小柴“在做出最终决定之前，不要随便跟别人乱说”后，才想起应该叮嘱阿德一句“别去找翎蓝聊这些”。
虽然他并没有看见阿德和翎蓝在天井花园中互相鼓励，但这绝对不是他凭空瞎猜。
了不起的翎蓝现在俨然一副“恋爱大师”的模样，逢人就要宣传一下自己的甜蜜。于是，某个“翎蓝偷偷看黄片”的猜测经过一夜发酵，终于落实成“翎蓝和男朋友在宿舍里乱搞”了。
为此，程琛特地去跟执意留下的翎蓝谈过，不准他再把秦牧带进宿舍。
而翎蓝呢，虽然很痛快就点头答应了，可后头又接上了更让他头疼的话“放心，我有钱出去开房，而且我也不打算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做爱。”
于是，倒霉的程琛转头就要回答小柴的问题，关于“开房是什么”，以及“做爱为什么必须要在不同的地方”……
阿德其实并没有像程琛猜测的那样去找翎蓝。当然，想找也不是随便就能找得到。因为翎蓝一早就出去上课顺便逛街了。
不，对于天才来说，可能是逛街顺便上课。毕竟知识好记，靓衫难寻。
但山不来就人，人却会去就山。
特地为了阿德才留下来的翎蓝可不会等着阿德找上门来。
这小子拎着大包小包回到管理司，扔下东西就开始到处寻找阿德。
“喂！我听说你今天早上把唐染堵在大门口了？怎么样，怎么样？有什么进展不！”
被八卦的人竟然还吃到别人的瓜，要是让程琛知道了，肯定要给管理司领导写申请，要求整顿一下工作环境。
抱着一大摞文件的阿德倒是没想这么多。他只是沉默地看向翎蓝，蓦然体会到被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堵在路上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他摇摇头算是做出回答。心里难受，自然什么都不想表达。
“不会吧！他拒绝你了？！没道理啊！他绝对是喜欢你的！你给我说说，他怎么拒绝的，我好给你分析分析！我跟你说，我今天去书店，又翻到一本《XXX恋爱秘籍》，肯定有帮助！”翎蓝锲而不舍，一直追着阿德碎碎念。
终于，他在逼着阿德递出一张字迹密密麻麻的纸条后，惊讶说道：“他会不会是怕你为了工作去做阉割手术，影响他在床上的性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