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柴选择做人后远离了他，他会不会难过？那些因为小柴而心慌再强装镇定的情绪，谁还能比他自己更清楚？还有此时此刻，在他胸口涌动着的，难道不是喜爱和满足吗？

程琛伸手托起小柴的下巴，然后深深凝视男孩那双黑色的眸子，轻声说道：“不要急，你首先应该考虑你自己，还有你的未来。我会陪着你，等你的心智稳定下来。如果到那时，你确定想要做人，而且依旧喜欢我，我们就正式交往。”

是的，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却给出了一个模糊的回答。

不能直接拒绝。因为还没有完全摆脱受虐阴影和分离焦虑的小柴目前承受不了拒绝。因为他喜欢小柴。

也不能草率答应。因为这孩子懵懵懂懂尚未定型，可能会受到犬类习惯性思维的影响，混淆了依赖和爱恋。因为他救助了这孩子，并且通过训练手段刻意加强过彼此的连接。

现在答应，那就是自私，是利用小柴的单纯玩弄感情。所以，他要给这孩子冷静下来认真思考的时间，要给小柴反悔的权力。

对程琛这些思虑毫无察觉的男孩听了他的回答，眼睛一下就亮了。不，应该说整个人都像是散发着快乐的光晕。

“好，我听你的。你一定要……等我。我的喜欢……绝对不会变，一生都不会变！”

程琛按捺住烦乱的思绪，神情郑重地点头。

无论如何，他都会珍惜小柴。不管小柴对他的喜欢是否会变。

这一夜，小柴乖乖躺在程琛怀里睡觉，没有再去想书里的那些暧昧和旖旎。当然，临睡前，他也提了个小小的要求，就是让程琛亲一下他的脑门。

可怜了独守空床的翎蓝，教出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徒弟之后，自己却因为秦牧周五要来解除领养协议而久久无法入睡。

他连着几天几夜都像丢了魂似的吃不得吃、睡不得睡，还要担心小柴说漏嘴，所以必须躲着程琛走。实在是惨绝人寰。

同样落了单的阿德也没比翎蓝强多少，工作时一再分心，失误了好几次。

这天，两个失意的人不约而同来到天井小花园里吹风。

阿德原本丝毫没有想要聊天的念头，但看到翎蓝一副快要枯萎了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过来关心一下。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他递出字条。

蜷成一团坐在长椅上的翎蓝看到字条之后，先是毫无反应，后来又抖着肩膀轻轻啜泣起来。他把头埋进膝盖，边哭边说：“怎么办……秦牧……不要我了……”说完之后，他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样开始崩溃嚎啕。

阿德自己也心里苦涩难忍，所以劝不了翎蓝，只能默默坐在一旁陪着。

“为什么……秦牧为什么不要我……我这么喜欢他……没了他……我可怎么活啊……”翎蓝被哀伤顶着，一旦开口就停不下来，“上次见面时……他还对我很好……为什么说不要就不要了……我一直在努力啊……”

阿德想，是啊，唐染为什么不理我了呢？明明一直都很好啊，为什么突然都变了呢？

一个哭，一个沉默，表现形式虽然不同，两个人却有着一样的心思。

直到翎蓝哭累了，嗓子也哑了，阿德才逼着自己打起精神再次递上字条。

“或许是我们不够好吧。”

翎蓝看到之后想要辩驳，可又觉得再怎么夸自己都没有用了，于是又干嚎了几声，才吸着鼻涕说道：“我跟你不一样……”

“是，不一样。你跟秦牧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才刚刚认识唐染而已。的确不一样。”

“啊？”翎蓝揉揉色泽暗淡许多的蓝眼睛，疑惑问道：“你和小唐吵架了？”

“没吵架，但他不理我了。”

“唉……”翎蓝耷拉下脑袋，“我们都好惨啊……”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翎蓝瘪起嘴，又挤出两滴眼泪，咕哝道：“哪有什么以后……他不要我，我就再也不吃饭了……”

“别这样，别说这种话。”

“被主人抛弃的狗，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是人，可以试着挽回他。不要自暴自弃。”

“怎么挽回？你这么说，难道你已经有办法挽回唐染了吗？”

“我不配。有时候，我自己都不能确定，我到底是喜欢他，还是纯粹只想通过照顾他来满足我自己。”阿德已经自我反省好多天了。

“什么啊，你比我更自暴自弃！说得都是些什么话啊！”翎蓝转头看向阿德，“那我现在没人要了，假如让你来照顾我，你会觉得满足吗？”

阿德也转头看向翎蓝，快速想象了一下，然后就立刻摇头，“不一样。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所以，你是喜欢唐染啊，像我喜欢秦牧一样。”翎蓝一提到自己的感情，神情就再次低落下去。

倒是阿德像是忽然领悟了什么似的，态度坚定起来，“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再努力试试看。不应该轻易放弃。”

翎蓝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因为有了同盟又燃起了一点斗志。他用力揉揉鼻子，然后伸出手绕到阿德背后拍了拍，“对！咱们一起努力！我这么聪明漂亮，而且还奋发图强学了这么多东西，等秦牧看到现在的我之后，一定就会舍不得解除协议了！你也一样！小唐肯定是喜欢你的，我不会看错，你们之间大概是有什么误会，解决掉就好了！”

阿德也伸手绕到翎蓝背后轻拍，算是互相鼓励。

多么立志且温馨的场面啊！两个被抛弃的人报团取暖，相互约定不要轻言放弃。

可站在玻璃侧门另一边的某人却看急了眼。

这哭红了眼睛抱来抱去的场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舔舔好不好？

“你在干嘛？！”侧门被推开，秦牧几步跑到长椅边，指着一脸茫然的阿德问道。

“秦牧！”翎蓝跳起来，先是想问“你怎么来了”，然后又记起程琛说秦牧要来签署领养解除协议。

于是，重新振作起来的他决定不给秦牧再开口的机会，一把拉住这人就往侧门方向跑。

不管秦牧在身后说什么，翎蓝都当做没听见，一路拉着这人回到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