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亦连求助自己最依赖的人,慌乱地去拨隋遇的电话。隋遇没有第一时间接起,宁亦连更慌了,转而去拨隋锌的号码。

“救命,有人在追我,我怕……”

听筒内,隋锌的声音突然中断,宁亦连惶惶看向屏幕,发现是隋遇回拨了过来。宁亦连在通话保留与挂断来电的按钮间随意选择了一个,这次对面的人是隋遇,可他已经分不清了。

一直以来丈夫与儿子都在洗脑他外面有多危险,被欺负,被侵犯,仿佛变成了对他的诅咒,实则最不想诅咒应验的却是施咒的人。宁亦连越跑越腿软,哭泣不清地哀求:“……救救我,我要被追上了……我好怕,我要回家,你带我回家……”

慌不择路间脚下绊到障碍物,宁亦连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机脱手飞出,他挣扎着将手机捡回,屏幕却怎么都按不亮了。

宁亦连捂着流血的膝盖,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逐渐与夜色相融的人影一点点逼近,从竹筐里抓了一把饼干的残渣放进嘴里,呼哧地喘着粗气,翻弄着里面的东西,又将掉在地上的水果等物一并捡回筐里。

手里碎屏的手机也被这个人扒拉了出来。男子讪笑着看了他半晌,向着宁亦连伸出一只手来。

晚间六点十九分,一辆急速行驶的黑色机车与一台奢贵的高级轿车互相以对方的所在为目的地,险些当街相撞。

然而失联的宁亦连并不在他们双方任何一个人那里。

第46章46狼来了

蝴蝶扇动翅膀引发连锁反应。

电话中的人哭诉不清,起初二人以为宁亦连是因为天色将黑,独自在外时分离焦虑犯了,接到电话时,两人一个不知母亲为他预备了小惊喜,一个还在公司里忙于加班,直到隋遇派出的人原路寻找未果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根据手机信号中断的位置定位出的巷子里,现场只发现几个被踩烂的樱桃,红色的果糜星星点点,并有一道暗红的已经被风干的血迹,人却不见了踪影。

父子俩兀自将宁亦连脆弱化,却不曾想短短一段路,脚步快些十五分钟就能走到,竟然真的会遇到危险。

谁都知道此时不是起争执的时候,二人将通话中微薄不成句的信息整合出来,绝望的悲泣还犹如实质地在耳边回响,心脏似被利器翻搅。

隋锌目眦欲裂,尚未彻底痊愈的筋骨深处绷出刺痛,冲上前来,抓着隋遇的领口,怒声质问:“你究竟是怎么照顾他的!他向你求助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他怕成那样你怎么能不管他!!”

对方没提到错漏电话的事,只因影子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第一选择。

“我妈要是发生什么……”后果如何的威胁说到一半就继续不下去了,即使仅仅是做出假设。

隋遇并未将人挡开,自责与怨愤掺半,唯一保持冷静的只剩表情。

“他是为了去看你。”

隋锌微哽,情绪化成的箭羽嗡然射出,辗转一圈后刺向自身。

如果不是隋锌故意打破这个家的平衡,闹出种种事端,宁亦连根本不会从家庭的舒适圈里走出,更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如果不是隋遇对宁亦连十几年如一日的控制与独占,本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如果没有十七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促成的拯救与摧毁。

如果曾经那个张扬而活跃的少年没有因为一颗怦然的初心将暗恋转为明面上的交集,开启他们之间的故事线。

一切如果都不成立。

“从我能理解情感开始,每一天,直至现在我都在想,如果我没被生下来就好了。”

所以他才那么执著地想要躲回母亲的身体里。

“是你们生下我的。”隋锌头一次将这些话摊开与自己的父亲言明,极力平稳着颤抖的声线,一字一字,占尽了道理,却又无比迷惘,“我只是想要一点来自原生家庭的爱,有错吗?”

与之立场相悖的隋遇缄默不言,隋锌也不在意对方的回答。

他不指望任何人能理解他对宁亦连畸态的感情,毕竟他的降生就不被世俗认可,现在宁亦连已经对他分心,次选项又如何。

街道的店招亮起霓虹,映出少年脸颊上倔强的泪痕,隋锌始终没有抬手去擦,他垂下头退步,从马路的边缘捡起掉落的头盔,回身走向自己的摩托。

“爸爸。”

“如果您比我先找到他,求您告诉我一声。”

宁亦连被追赶他的人夹包袱一样箍在臂弯间,高壮的男子一手挎着竹筐,一手夹着宁亦连,地动山摇地小跑着,七拐八拐地在胡同里穿行。

宁亦连胡言乱语。

“老公救命……”

“……我可怜的儿子要没妈妈了。”

“你要把我带哪儿去?”

被架走的人自最初的惊惧中找回思维的控制权,从被动等死的状态转型自救,先当孙子后当爷,放开嗓门怒吼道: “老子跟你拼了!!”

宁亦连连踢带锤反抗得很激烈,奈何双方力量悬殊过大,他狠下脸色,以手肘用力敲击对方的腰眼。

粗蛮得像头野猪一样的男子皮糙肉厚,宁亦连照准一个地方接连捶打了很多下,男子嗷呦吃痛,猛地松开了他。

宁亦连后背着地摔在地上,意识晕晕乎乎,傍夜的秋风将他头顶高处一棵榆树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恍然间仿佛是儿时贪玩爬树跌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