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顾槐松朝他表白后,又没事人似的送他回家。临近下车时,许雁解开安全带,眼前倏然闪过银色流转的光。

“这什么?” 他明知故问。

那是把钥匙,串在一只老鼠钥匙扣上,简洁又俏皮,在太阳底下晃动摇曳。

顾槐松不咸不淡地说:“给副班长的,昨天和你提过,我让秘书找了套方便的房子,正好给他住。” 事出紧急,秘书急匆匆和房东签完手续,就把钥匙交给了他,钥匙扣都还没来得及拆。

许雁犹豫一瞬,没说反驳的话,老老实实接过钥匙,乖巧得像做错事后,在母亲面前扮乖的小孩那晚面目可憎的顾槐松,许雁暂时还不想见到第二次。

装老实之余他诧异地想,顾槐松居然喜欢这种可爱型的小老鼠,怪不得当初班上女生情人节送的钢笔他没收。

户外的雨下得淅淅沥沥,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潮味,许雁穿着睡衣,从床底下拖出整个抽屉,里面密匝匝垒满相册。高中时期的东西大都进了废品站,为数不多的残余存在父母家里,他只把这些相册搬到了新家。

工作时忙时闲,许雁也没时间翻看高中遗留的历史前段时间因为顾槐松,他心血来潮翻了一次,也只是囫囵瞥了几眼。

就着冒点热气的温水,许雁翻开了第一本相册。

高一他和顾槐松还不熟,和班主任倒是混了个脸熟,许雁承包了班上大小活动的拍摄任务。顾槐松长得标志帅气,又是班长,故而许雁落在他身上的镜头便额外多些。

那年顾槐松表情最冷,仿佛对世上的一切事情都无动于衷,相片里捕捉到的表情都大同小异,班长漠然瞥来,脸上无波也无澜。

只有一张是他似乎在笑的样子。

记不清怎么拍的了,大抵是某天清晨的颁奖典礼,顾槐松被学校拉上去摆拍,许雁抱着相机,当着校领导的面对他挤眉弄眼。

校领导也努力挤出一抹蜡像一样的笑,和他共捧一束花、一张奖状。领导看见许雁的表情后有些破功,碍于情面没好意思笑,倒是他身旁的顾槐松纡尊降贵笑了一下。

回程的路上,顾槐松漫不经心地说:“以后都给我拍照吧。”

那几乎是他们正儿八经说的第一句话。

许雁没放在心上,笑了笑道:“那得收费的。”

“好。” 顾槐松却认真答应了。

再后来,二人高一时期就没什么交集了,顾槐松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许雁活在同学嬉笑打闹的天地。

高二的相册足足有两本半,其中一本都是顾槐松。

许雁高二咽在喉间、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暗恋,就这样尽数化作相片封存在本子里,包括二人不好好上课,顾槐松递给他的小纸条,许雁拍了一份存档,原纸条也卡在相册里。

这本相册顾槐松笑的次数格外多,虽然他只是微微勾起唇角,眉目间的棱角稍稍温和了些。

许雁发起了呆。

顾槐松高中是不是也喜欢他?并不只是许雁一厢情愿?

如果那时候就在一起,今天他们又会是什么样?顾槐松还会一声不吭地离开吗?会再这样错过经年吗?

白日梦在许雁脑子里晃荡开来,慢悠悠碰到了脑海的壁,荡醒了他。许雁‘啪’地合上相册,不作他想。

错过的就是错过了,时间回不了头,他只需要考虑今宵的事许雁想,天上猛然掉下的馅饼,饥肠辘辘的人自然要先捧着馅饼饱腹,再考虑有没有毒。

今宵苦短,不如两眼一抹黑,当这是过一天少一天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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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每/后天在一起吧。

第章 细雨

春雨淫淫,白纱窗帘被风吹得扬起,滴答的雨撩动了平静的嫩黄色枝桠,鸟啭被淅淅沥沥的雨声盖了风头。

许雁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半明半寐间瞥见窗外的雨幕,轻轻叹一口气。

思及些不愉快的事,酝酿了好几日的睡意荡然无存,许雁撩开被子,望着密织的雨发呆。

下雨的窗前是他的工作台,上面散着几只笔、一杯挂着褐色咖啡渍、喝了半杯的咖啡,和一个厚度可观的红包、一张红纸信封。

许雁扯了件薄外套套在身上,探身取来信封和红包,拆开前者。

这结果他早就想过,却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他以为经年后早该放下年少暗恋的那个人,今天才恍然发现,那惦记依然在,从未减淡半分。

一份请柬,来自顾槐松。红底金字,写的是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班长要结婚了。听同学在班群里寒喧说,对象是顾槐松父亲牵线介绍的千金,容貌姣好,学识过人,二人情投意合,不多时就订婚、领证、办婚宴。

顾槐松大手笔,给旧同学都寄了一份请帖。班群前所未有地再度热闹起来,说旧日的趣事,暗暗互相恭维攀谈。

许雁不想去婚宴,只托凌沛带去红包和祝福,自己关在家里,过昼夜颠倒、作息混乱的生活,白天黑夜都在做美满的梦。

今天是婚宴当日,天上落了雨,春日多雨,四周泛滥着万物复苏的勃勃生机,似乎象征了一对新人未来美满的生活。

许雁又拆开红包,捏着一沓厚厚的纸币,一张一张地数了一遍。数字是了然于心的,他选了个最吉祥的寓意。实际钱是线上打给的凌沛,出于某种奇怪的念头,他留下了这个红纸包。

顾槐松有妻子了。许雁以后或许也会有情人,高矮胖瘦,可能说着不同语言,但都不会是他。

许雁高中拍了数不清的班长、同桌,他乐于如此做,现在却唯独不愿意拍婚宴上意气风发的顾槐松,甚至不想亲眼看见他幸福的瞬间。

顾槐松不再是独属他记忆中的同桌了,他成为了别人的丈夫,即将做别的孩子的父亲。

无数不切实际的旧梦被打碎,碎片下掩盖着最残酷的真实。

许雁原样封好红包和请帖,放回桌上,用被子蒙住头,继续发呆。

这段日子他都没睡好,靠药物才勉强入眠。每至夜深人静,枕间都会落下他长长的叹息,纷乱的思绪在脑子里打转,扰得他不得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