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虹紫的表情更显得忧心了。
我真是不明白,觉得她实在过虑。陈年是我的哥哥,难道要我把他当外人?
我和虹紫到底还是被发觉了。有住在附近的老人见到我从她家出来,转头便向我父母告状。他们警铃大作,忙质询我为什么去那女人家,都去过几回,做了些什么。我只好做出惶惑的模样,说自己没去过几回,只是觉得姐姐养的花漂亮,她屋子里还有很多新奇的盆栽,邀我去欣赏,又小心地问他们,我做错什么了吗?他们狐疑对视,只很严肃地告诫我,以后千万不许再去,那女人不像其他邻居,偶尔串串门还无妨,她做的是很不好的营生,小孩子去了别说遭人闲话,不小心还要误入歧途的。我点点头,略带一点对“营生”的茫然,讲知道了,以后不去就是。
到了这个时候,陈年也明白了所谓楼凤的真正含义。睡前他问我,你去她家真的只是为了看花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同陈年解释,和虹紫之间的秘密我是决定守住一辈子的。所以我沉默半晌,问他,不管那些大人怎么说她,可我觉得她是个好人,至少对我很好,你相信吗?
陈年说,相信。他又问,其实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对吧?
我没说话。
陈年说:我们打小就把家里的书翻遍了,书上什么都有。我相信她对你不坏,其实也不算是相信她,是因为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可那种地方对你来说毕竟还是有些危险,我其实和爸妈一样会担心。
我说:我知道了哥,我有分寸的。
我当然知道家人会担心什么,也怪不得他们,只是每回路过长舌的邻居时总要在心里狠狠剜上一眼。我不告而失约,虹紫窗台外边的花也搬了回去,再经过时看见光秃秃的窗户,难免有些失落。
后来我又有了主意,既然不能见面,书信也是可以的。于是我开始悄悄地写信,从虹紫的窗户里扔进去,聊聊心事,问问近况。她如果给我回信,花盆就又搬到了窗台外。于是我们的秘密就变成了压在盆底的信封露出的小小一角。
0009 八
蛋糕不大,长方形,缀两朵奶油花,刚好一人一朵,权当我和陈年的生日蛋糕。陈年划一根火柴,点上蜡烛,说,来,许愿。纸盒子装着的小蛋糕,只够勉强插一根蜡烛,山亭有风吹过,烛火摇摇欲灭,陈年便拿手护着。我闭目合掌,说以后每年的生日你都要和我一起过。一同吹蜡。
我小心翼翼从根部挑起一朵奶油花,花瓣完好,整个儿塞进嘴里面。甜腻腻的。陈年笑说,沾到脸上了。我舔舔嘴角,陈年却伸出食指,在我颊边一刮,沾了星点奶油的指节被他含入口中,抿净了。我垂眼,挑下另一朵,送到他唇边。
谁知道我和陈年的生日总过得这样寒酸?简陋的仪式,廉价的蛋糕,即便如此,也只有陈年会悄悄为我准备。我们家从没给人过生日的习惯,大人总说,小孩子生日要糊里糊涂地过去才灵醒。当然多是为了俭省的说辞,因而对于奶油蛋糕更是妄想。有一回,我路过蛋糕店的橱窗,对着漂亮的裱花蛋糕出了会神,陈年后来就找到一家卖小盒子奶油蛋糕的,八块钱,造型简易,味道不算坏,从此每年生日他都会给我买上一盒。我们都是在夏天出生的。陈年不爱甜食,只在我生日时吃两口蛋糕,就当把自己的生日顺便过了。
今年可不许顺便。
我已预备送陈年一件很像样的生日礼物。
步行街新开了家百货商场,阿骊拉我去逛。意兴索然之际,路过一面柜台,我驻足问阿骊,你看那只表怎么样?阿骊看向我指的位置,犹豫道,那像是男款吧。售货员笑着走过来,对我们说女款在另一边,这个牌子的手表做工一向很好,价格对学生也适宜云云。她还欲向我推荐新款,我摆摆手,又看了眼刚刚那块银灰色石英表,标价一百三。适宜学生,但恐怕不是我这样的学生。走吧,我同阿骊说。
回到家,我进了书房,陈年正做功课。他左手拇指在食指侧不断摩挲,一望即知犯了难。我课业中碰壁,也是这样,下意识里的小举止与他如出一辙。我偷偷慨叹,想要是自己比陈年早出生,或许还能替他解一解难,可惜我晚生三年,又并非多智,这高中生的课本,无能力看透。于是我只能小心不惊扰他,轻手轻脚抱下储存罐,到一边数钱。纸币硬币全倒出来,一张张一枚枚,细细数了三遍,还差二十五。陈年听见钱币声响,转过头来笑道,数着呢,小金库攒多少了?我把钱往回塞,对他说,不告诉你。
离陈年生日不足半月,这两天我一直琢磨,怎么凑够剩下的钱。老实说,要把这么久的积蓄全用上,还真有些肉疼,可竟也不够。放假我没有理由拿额外零花。虽是暑期,陈年他们仍要上学校补习,趁他不在,我灵机一转,搬来他的那只罐子。反正礼物是赠他的,不如先向他借点儿,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而且陈年一定比我攒得多,稍稍借点想必不会被察觉。我掰开罐盖,眉心抬起,和我的罐子不同,所有的纸钞都被按照面额大小叠得齐整,钢镚儿也摞成高高一排。这样讲究,倒使我难以下手。撇撇嘴,只好去合盖,却看见本小小的布面册子,在储存罐一角安静地躺着,诱使我伸出了手。
册子不到巴掌大,翻开来,不过前几页有一些零散的收支记录,并不详尽,似乎只是偶尔想起为之粗略一记,到了后面就尽是空白等等,尾页好像还有字迹。我凝神细看此页,页眉处单一个字:醉。后面数行则写着一些物件的名字:城堡积木,悠悠球(蓝色),风筝,蜡笔,口琴,绘本,小狗玩偶,生日蛋糕,羽绒服,望远镜……大部分前面都打上了勾。我捏了捏鼻尖,怎么有点酸。
吹灭蜡烛前的生日愿望,我从没有正经许过。我总认为人并不会因诞生之日就被上苍眷顾,满足所愿,而远比神明更善聆听我看见我希求的,只有陈年。当我闭上眼睛,说以后每年的生日都要和陈年一起过,就是在对他许愿。那更隐秘的祈祷,我希望我们永远是在一起的。我大概是个悲观主义者,才会总是预想到未来同陈年的分离。我们已共同生活十余年,一直一直在一起,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物归原位。凑钱的事,我得另寻他法。在家中的犄角旮旯搜寻一番,得纸箱数只,易拉罐和啤酒瓶数个,我高高兴兴。把东西带到收废品的大爷那儿,他看一眼秤砣,说,两块二。我心口一沉。师傅,算仔细了吧?我小心试探。咋会错?大爷把秤上刻度往我跟前一杵,说,自己看嘛,纸壳就这么重,三毛一斤,易拉罐总共算你六毛,啤酒瓶五毛一个,你算算看。我哪里学过看秤,可听他头头是道,样子也不像唬人,我只好点点头,装作听懂了。手里捏着大爷递来的两块二,我忽然想,酒瓶子倒是挺值钱的,一个就值五毛,十个就是五块,要是能多捡些啤酒瓶,钱不就凑齐了。问题是上哪儿找那许多酒瓶子,夜市排档的酒鬼最多,但老板们绝不肯让我捡走空瓶子的。我一路走一路想,又有了主意。
等父母下班陈年回来的时候,我伏在案头奋笔疾书,像压根没出过门儿。陈年一进来就先挪风扇,怨我只顾贪凉,凑那样近要头疼的。我便朝他吐舌。扇叶乌啦啦地转,陈年的额发在风里飞扬,因为炎热,脸色是轻微的潮红。汗水,乱发,忽然有一点不同于往常的生动。他拿起玻璃杯,里面是我早替他倒好放凉的水,吞咽时喉结滚动,咕嘟咕嘟的,听来倒像淙淙清泉。我似乎才发现,陈年的喉结是这样明晰,于是鬼使神差般,我伸手覆上那尖锐棱角。陈年一愣,颤动、微滞。我收回手,又摸了摸自己的颈间,轻声说,好玩。摸他的喉结,只为觉得那事物有趣。可陈年的反应更有趣。他轻咳一声,放下了杯子。
夜里遇上停电,在夏天实在可恶。风扇停摆,我燥热烦闷,索性下床去书房找陈年。他燃烛捧书,倒心平气和,见了我便问,怎么下来了?我坐他身旁,往书桌一趴,撅嘴道,好热,睡不着。陈年说,你这副身体,冬天比别人怕冷,夏天比别人怕热,不是好侍候的主儿。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陈年在抽屉里翻找什么,最后拿出来一柄竹扇。他一手捧着书,一手摇着扇,朝我颊边送来凉风。缕缕阵阵,陈年折扇下的风比电扇舒柔,我趁着这点适意飘进梦乡。却被陈年用扇柄敲醒,他说,上去睡。我揉揉眼睛,问,还没来电?陈年说,还没。他吹了蜡烛,周遭顿陷无垠黑暗。等适应了光线,最先望见是他眼睛。总这样黑而亮。窗外的月也明,可不及他。躺到床上,陈年依然轻轻摇着竹扇,直到我安稳入眠。
宁扇不去学校,被表哥喊到录像厅帮手。白天没什么人,宁扇落得清闲,在前台后边支一张躺椅,他闭着眼,手中夹根烟,耳蜗里吊根长线,脑袋和身体不住地晃。阿骊喊了他两声,他浑然不觉。我身体前倾,一径拉开他面前抽柜,纸票硬币塞了半屉子。再看看宁扇,仍无发觉。和阿骊对视一眼,真是发横财的好时机。我摇摇头,砰一声将抽屉推了回去,又抽走他手中烟,皱着眉揿熄。宁扇忽然睁眼,见是我们,拔了耳机笑,我当是谁呢。阿骊笑他,做什么那样神魂颠倒?遭了贼都醒不过来。宁扇从衬衫口袋摸出一只黑色小方匣给我们看,说,随身听,最新款,昨儿才入手。他又递来一只耳机道,听听看,音质也好,真是享受。阿骊塞进耳朵不过一瞬就扔回去,嚷道耳朵要聋啦。
我向宁扇说明来意:宁少爷家大业大,想跟您讨几个空啤酒瓶子。
我盘算着,录像厅开到深夜,客人里酒蒙子不少,啤酒瓶常常滚得到处都是,来找宁扇必然错不了。宁扇问要多少。我说,估计得四五十个。宁扇将身后装酒的箱子点一点,说,现在只有四五个空瓶,你要那么多做什么?我说,回收。宁扇忖度了会,又似问我又似是自语,四五十个啤酒瓶能卖多少?说着他拉开屉子,拿出一张五十的纸币递过来,说,缺钱使怎么不和我直说?先拿去用。
良久,我盯着那张纸币没吭声。
宁扇见我没反应,又道,别不好意思啊。
我目光移到宁扇脸上,笑起来,说,倒不是不好意思,我就是想问问,要是我想要这屉子里所有的钱,宁少爷还肯不肯慷慨解囊?
宁扇一怔,忙问,小陈醉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这里钱我不方便动,你要实在缺钱我去找我爹借点。
我不禁扶额,本有意噎一噎宁扇的阔气,却没料到他是这样反应。
阿骊哧声笑道,宁少爷真是个呆子,你快把钱收回去吧,她要想,刚趁你闭着眼睛就能把钱全劫走了,虽说你给她钱和给她瓶子都是人情,但意思到底不同,醉醉这回怎么都是只肯用自己攒的钱的。
知我者阿骊,我欣慰道。
宁扇似懂非懂,说,行,反正空瓶每天都有,多的是,你们明儿来,我给留着。
次日,宁扇果然留了两箱空酒瓶等我。收废品的大爷吊起眉毛数瓶子,付给我二十四。我把储存罐的钱全倒出来,又细细数一遍,一百三十一块二。拿绢袋装好,反复确认扎紧了,赶到百货商场。见了售货员我先道抱歉,没有整钱,劳她费心数一数。石英表躺在玻璃柜台,银色指针像谁在微微笑着。剩下一块二,我从小卖部带了支雪糕给宁扇。财尽其用。
八月尾,要同假期告别。对陈年这样紧张的生涯却没什么分别。他回家吃过晚饭,就又匆匆进了书房。陈年近来熬夜更晚,几乎都要过凌晨才休息。我早早爬上阁楼假眠,零点将至,又悄悄下来,到书房里故意打着哈欠道,我刚刚做了个梦。陈年问,什么样的梦?我说,梦见我们约好在一个地方见面,结果你迟到了。陈年说,真是对不起,你一定等了很久吧。我点点头,说,没关系,因为我要送你这个。我拿出那只硬挺的长包装盒,递给陈年,说,有它就不轻易忘记时间了。陈年拆开来,看见手表,迟疑道,陈醉我止住他,说,发票撕了,废话少说,手给我。陈年无法,只得被我把住手腕,乖乖戴表。陈年的手指削长,骨节利落,淡粉的甲床,浅白月牙儿。金属表链微凉,两指宽的银灰表带缠绕过明晰腕骨,咔哒合上,指针恰好一齐指向十二。我说,哥,生日快乐。陈年摸一摸我的头,像往常。我说,你可不许摘下来,得天天戴着。陈年说,好。我又说,高中好累,可我还是想你天天开心,如果不开心,我就想办法让你开心。
0010 九
中午在食堂打饭,我碰见闻琅,同他打招呼。闻琅问,初中下课早,你也才来吃饭?我说,嗯,帮老师批了会作业。我又问他,陈年呢,怎么没和你一块?闻琅和陈年是发小兼同学,家离我们不远,他花样多,小时候常带我们打弹弓,玩玻璃弹珠,自制飞行棋,甚至带我们偷摘街坊院子里的果树,被大人一顿好揍。上中学后见面少,再见他就觉比幼时沉稳。陈年交友不广,但和闻琅似亲兄弟。闻琅答我,他有事。我就问,有什么事,饭也不吃?忽有两个男生打好了饭经过,怪笑道,还能什么事?肯定急着销赃去了呗。闻琅立刻剜他们一眼,说,没完了是吗?我记得这两张面孔,也是陈年班上的,问他们,什么销赃?把话讲清楚。男生之一说,卖手表不就是销赃?我听着不对,正要再问,闻琅拉我道,他俩胡说八道,别理会。两男生对视一眼,意味深长,端着饭盘离开了。我问闻琅,他真去卖手表?闻琅支支吾吾,不等他想好说辞,我离开打饭的队伍向外跑去。闻琅在身后喊,小醉,你干嘛去?
我得去找陈年问个清楚。明明答应过我,这才几天,他想做什么?没有发票,他退不了,只能去二手店。再过半条马路就到,我看见陈年已从店里出来,他伸手揩了两下眼眶。我几乎下意识闪身就进了面前一家饭馆,陈年没有发现我。我谙熟那动作,他是在擦眼泪。
我往店里头走了些,背向门口坐下,以免被发现。装模作样盯着墙上贴的菜式,估摸着陈年应该走远了,我挠挠脑瓜子,说,好像不太饿,算了。话音刚落,肚子咕鸣。我转身出门,面不改色。
走进二手店,老板捧着个瓷缸在吸面条,我一眼就瞧见那只手表,摆在他身后柜架上。见我直盯着那块表,老板问,想要?我问,多少钱?老板说,一百二,成色新着呢。我说,是很新,怎么就舍得让你回收了。老板说,来这当东西,不是不想要了就是缺钱呗。我问,那他是不想要了,还是缺钱呢。老板睨我一眼,又低头呼噜口面,说,看他把表拿给我时候跟割了肉似的,钱周转不开吧。事出反常,我不得其解,又问老板,那你给他多少?老板啧声,说,就一百多的表,我能赚几块钱差价?你要真想要,这样,一百一拿走。那么陈年到手不会有一百块,竟不如退了。我看着那只表,叹口气,说,老板,我现在身上没带那么多,你帮我留着,等我拿钱再过来行吗?老板问,那你多久过来?我想一想,说,等几天。老板将筷子挥挥,说,又等几天,你们学生娃一个个的,刚那小伙子也要我给他留着等他来赎,哪知道你们到底来不来,别人要买我还不卖了?没钱就别起那念想了啊,我这是开门做生意的地儿,不是你们穷学生的保险柜。我默不作声,半晌说了句,能留就帮我留吧,我明晚之前来。
课间休息,我避开陈年,把闻琅约到校内小卖部。我说,闻琅,你告诉我实情。闻琅说,他不会希望你知道。我说,所以我才问你。想起陈年拿手指揩泪,站在二手店外,他身影分明无助。我知道他不愿意被看见。可我不能不打破砂锅。见闻琅犹豫,我说,陈年是我哥,他遇着事儿我得知道,你不说,我只能找闻阿姨,聊聊周五放学你都在送谁回家。
闻琅被拿七寸,只能吐露今日遭遇。
陈年是班长,班费的收支保管也是他负责,一向没出过差错。周老师最近订了套习题册,钱从班费里出,今天发完册子要收钱时,陈年在书包里翻找,却只找到个空信封。装在信封里的两百块班费丢了。周老师说,你再找找,是不是在别的地方。可无论如何找不着,陈年说他一直没有把钱从信封里拿出来过。教室一片哗然,不免有人落井下石。有人说,现在怎么办,两百块不是小数,钱丢了,总不能让大家再交一次吧。也有人说,钱又没长腿,怎么丢的,班上难道有贼。这时就有人说,可谁知道他钱收在哪里,信封还在他身上呢,别是私吞了结果要我们补上。闻琅见状说,少血口喷人。有人说陈年不是那样的人,那人倒起了劲,说,我还真不是无缘无故要怀疑人家,看见他手上那块新表没,他买得起?惹得大家都看向陈年手腕,竟有人开始附和奚落,说,陈年平时不是最节省的吗,在食堂肉菜都舍不得打,这会一百多的表说买就买?周老师喝止住他们,又对陈年说,钱毕竟是你在保管没等周老师讲完,陈年说,是我失职,我会想办法尽快补齐。
怎么补齐?他自己的钱也不过一百多,因此不得不先当掉手表。
这钱丢得实在冤枉,我寻思片刻,说,得找到那个真贼。闻琅说,怎样找?也许真是走霉运弄丢了。我说,信封还在,钱没了,要丢不一块丢?闻琅说,有道理。我说,陈年的包除了自己背着,无非放在家里或者教室,我见过那信封,他收在书包内夹缝,很小心。闻琅说,你怀疑小偷在班里?我点头。闻琅想了会,说,有可能,其实我也知道他把信封塞在哪儿,只怕也被其他人见过。我说,哪怕没见过,趁教室没人,在他包里翻一翻也不难找到。闻琅说,班上毕竟那么多人,无凭无据,怕不好找。我问,你有没有怀疑人选?闻琅说,这不好讲。我又问,那谁和陈年有矛盾?闻琅一笑,说,他能和谁有矛盾?顶多不过泼他脏水那几个,他们平时只能说是嫉妒,你也懂,你哥那张脸招女孩子喜欢。我嘴角一扯,说,先把那几个名字给我。闻琅问,你怎么查?我说,先试试。
我找小卖部老板借了纸笔,让闻琅写名字,又问,他中午吃了没?闻琅说,他吃不下。我摸出兜里硬币,买了块面包让闻琅捎回去。我对闻琅说,面包是你买的,别告诉他我知道了。
放学后,录像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