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fu……”

“pu……fu……”

他们从出生听到死亡的声音。

这时，一艘格格不入的小飞船靠近了战场。

哀音

[来见我。我有暗红深空的坐标。]

迷瘴咬着手腕，牙齿嵌进皮肤，往自己的静脉里注射迷幻剂。吸入的方式已经无法满足他了，而他依然在追求那种飘飘忽忽的迷醉感。

就好像涅兰加抱住了他，告诉他他会是自己唯一的孩子。

涅兰加，你为什么要生这么多孩子呢？注射器啪地摔碎在地上，迷瘴的手垂下来，心中生出这怨毒又悖逆的想法。要是你只生我一个，我们好好地在哪里生活……不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了吗？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粉色和绿色的光斑在他的视野中拖着长长的尾巴漂流。

【过来，蝎。】

几分钟后，蝎冲了进来。他浑身是血，平日里显得木讷的面孔此时看起来阴郁且残暴。他站定在迷瘴面前，抹了抹脸，低低地说：“迷瘴。这个星球上的人类已经死光了。”

迷瘴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可能已经忘了自己还下发过这样一道指令。他的目光聚焦在半空中虚无的一点，蝎不由得也朝这个方向望去。迷瘴忽然浑身哆嗦了一下，飘忽的视线移动着落在蝎身上。

“我需要你接管指挥。”迷瘴说，“我有事要做。你在学校学过这些，不是吗？”

“是的。”蝎说。他迟疑片刻，没有问迷瘴要去干什么，尽管他很疑惑在这种时候有什么事非要迷瘴亲自去解决。他也没有目送迷瘴离开，立刻开始观察战局。

迷瘴从车库里开出一艘小型飞船，离开了这颗星球。他站在舷窗旁，俯视这蓝绿相间的丰饶之地，恍惚间看到无边的黑影正在侵蚀它。它如此美丽，曾孕育过无数形形色色的生命，但也只是虫族路过的旅居之所，和许多其他星球并无不同。

“呲拉”

控制台闪了闪，显示有外部通讯请求接入。迷瘴没有理它，三秒后，屏幕先亮起红光，警报戛然而止。一张男人的脸出现在上面。

“我要见你一面。”男人说。

迷瘴心不在焉地瞥了他一眼：“你已经见到我了。”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出来。”

迷瘴笑了笑。他淡色的嘴唇弯了起来，琉璃般的蓝眼睛终于转过去，看向屏幕。

“看来你学了很多东西，向人类，嗯？”他说，语气就像长辈遇到许久未曾谋面的子侄，“也成熟了很多。”他的眼神在对方的脸上打了个转儿，“黑猎隼。”

“拜你所赐。”黑猎隼说。

“那你为什么不谢谢我呢？”迷瘴调笑道，“看在我是你的父亲？”

黑猎隼没有说话。迷瘴关掉各种安全锁和警示灯，打开舱门，在内部气体狂涌而出时听见被刮得破碎的语句：“……虫族不论父亲。”

迷瘴莞尔。他抓着舱门上缘跃入太空，展开纯白的飞蛾的双翼。他抬起头，就对上了黑猎隼。黑猎隼也正从他的飞船里出来，背上生长出那对不该属于虫族的翅膀。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迷瘴能听见黑猎隼的翼骨一点一点舒展的声音，肩胛、肱骨、尺骨，从一团扭曲的球变成细长的形状。不过他知道这是幻觉。他的血裔抖开每一根羽毛，恒星给它们上了一层油脂般的光。

【你为了什么来见我？】迷瘴说，【为了在你的父亲面前证明你自己吗？】

【不。】黑猎隼蓝莹莹的眼睛轻微地眨了一下，【是为了杀你。】

下一秒黑猎隼消失在迷瘴的视线中。一个拳头重重砸在迷瘴腹部，在他弯曲起身体时，一双强有力的手臂交叉锁住了他的咽喉。迷瘴掰着黑猎隼的手，又笑起来。

【你变得就像一个人类。人类才这样打架。你知道……自己有四分之一是人类吗？】全;翩71⑸;O.二;二;⑹,就

黑猎隼愣了一下。迷瘴掏出一个方块，狠狠捅到黑猎隼的腹部。对虫族能造成极大伤害的声波刹那间与黑猎隼发生共振，他的手臂痉挛起来，迷瘴趁机挣脱他，也逃离了那疯狂的痛楚。

迷瘴舒展翅膀，飞离黑猎隼。他穿过炮火横飞的战场，在宇宙中画出弯弯曲曲毫无规律的弧线。虫族和人类的士兵就在他身边交战，却奇迹般伤不到他一根毫毛，仿佛飞蛾穿越篝火。

黑猎隼在原地挣扎着把那个方块从身上撕下来，狠狠扔开。他感受了一下伤势，重重一扑翅膀，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远远看去，这一片宇宙就像正在绽放烟花的星空，其中一只飞鸟在追猎一只飞虫。迷瘴往恒星越靠越近，在炙热的地带停下，回身。

【嘿男孩，】他说，【我们需要谈谈啊呀，只是个玩笑！】

【你看上去像个疯子。】黑猎隼评价。尽管他眼睛里爬上血丝、眉目阴沉的样子不遑多让。

【是吗？】迷瘴沉默了一下，眼球神经质地转动，【也许是迷幻剂。它让我有些兴奋。】

黑猎隼扑了上来，再次和他打成一团。

准确地说，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迷瘴完全不敌黑猎隼，而后者只差没当场把他撕成两半。挣扎中迷瘴抓住黑猎隼的肩膀，贴近他的耳朵。尽管他们并不是用声音在交流。

【黑猎隼，】迷瘴做出口型，【你在为来什么杀我？复仇？完成未遂的谋杀？或者是为了涅兰加？】

【你杀了彗星　。】黑猎隼把他的手扳下去。

迷瘴等待片刻，没有等到更多。【因为我杀了你的儿子？这可不像你，黑猎隼。】他轻轻柔柔地，【你也可以对我做同样的事】

他冷不丁再次掏出一个方块，按上了黑猎隼的胸膛。

黑猎隼发出无声的嘶吼，要去抓迷瘴的手。迷瘴也浑身冷汗面色惨白，却仍旧微笑着，把那方块使劲往前推。

【你找到了暗红深空，】他道，【那你知道曾经的虫族是怎么毁灭的吗？他们死于自相残杀。是因为人类基因操他的人类基因！】

迷瘴破口出一句脏话。黑猎隼好像没有理解一样死死盯着他，抓着他的手腕。

【我们都得死，黑猎隼。你还要感谢我早就杀了彗星，否则我还要把他抓过来一起死。】迷瘴露出了梦幻般的神情，【这是为了虫巢的健康……妈妈会高兴的，我的牺牲多么大啊。】

迷瘴绝不是无私的家伙。但他愿意为族群……为母亲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