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小时内吸光了买来的所有II型迷幻剂,陶醉又疯狂地追寻那一缕虚无缥缈的信息素味道。当幻觉消退,更恐怖的空虚席卷而来,攫取了迷瘴的全部神智。

迷瘴找了好一阵门路才买到Ⅲ型迷幻剂。这东西有个外号叫魔鬼吐沫,只有重度瘾君子中的疯子才会使用,通常吸食它也意味着此人命不久矣。他一口气买了五剂,几乎花光积蓄,一回房就急不可耐地拆开包装狠狠吸了一口。粉色雾气浸润鼻腔的一刹那,迷瘴见到了涅兰加。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迷瘴已经记不清了,只隐约知道自己在连续不断地高潮。当他恍恍惚惚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啜泣着发出濒死婴儿般可怜的抽噎,下体用力磨蹭着被精液浸透的床单,被子已经被撕烂了。他仍痉挛不止的手指松开被角,翻过身,靠在床头,倒气一般地喘息着,眼神涣散地望向天花板的一角。

潮红凹陷的面颊、脏污凌乱的床铺、皮肤上过度摩擦留下的红痕和五管散落的空荡荡的鼻喷剂,无一显示出这是个无可救药的吸du者。

迷瘴没有特意隐瞒这件事,拍卖行的人很快就发觉他在吸食迷幻剂。让迷瘴感觉很有趣的是,以往因他表现出的近乎冷酷的理性和异类般的智慧百般提防忌惮他的老板和同事,态度都和蔼友善起来。

他吸食迷幻剂他有弱点,他并非无懈可击他可以被掌控他可以被利用。捏橡皮泥一样塑形着人类性奴的精神的迷瘴对这样的心路历程心知肚明。

迷瘴成为了拍卖行幕后出谋划策的人。他永远正确、永远高效、永远天衣无缝。这一事实得到几番验证后,不再有人质疑他的决策。当老板和他的手下们来咨询迷瘴的意见,他们的神情和肢体语言无不暗示他们会像雏鸭跟随老鸭一样亦步亦趋。

这让迷瘴感觉自己好像坐在调教师的皮椅上,面前的人都是无人权的奴隶,只要他抬起手掌、动弹五指,他们就会像木偶一样随之起舞。

唯一让迷瘴烦恼的是迷幻剂的效用在逐步减退。他吸食得很频繁,而且越来越频繁,账里的数字涨时如海啸落时如流星。他很快产生了抗性,即使是Ⅲ型迷幻剂也不会再带来像第一次那样失控的灭顶快感。虽然它作用减弱的速度很快减慢了,迷瘴依然惴惴不安。

他害怕再也见不到涅兰加。

这是他唯一切身感受过的恐惧。

他越是恐惧,就越是发狠地吸食迷幻剂;吸食得越多,他在神经性的幻觉中就越是清醒。最开始他像软弱无力的幼虫一样被虫母的影像摆弄,结束时因过度的性高潮而腰眼酸麻。到后来他甚至能完全分清现实和幻觉。

他会做一些绝不会真的对虫母做的事,也会安静地抱着涅兰加,视线穿过它,怀有微妙的爱恨交织、孩子气的怨怼,心想:涅兰加会来找我吗?

不,涅兰加以为他死了,不会寻找他。

涅兰加心中我是特殊的吗?

不,虫巢中没有一只虫族不可替代,虫母除外。

想着这些无意义的问题,迷瘴就感到浅淡又酸涩的、浮冰般的幸福,并心有纯洁、纯粹的虔诚。

拍卖行的做大很快引起了它真正主人的注意。那位公爵通过拍卖行老板给迷瘴下发了一两个任务,而迷瘴交出了完美的答卷。他逐渐减少了调教师的工作,转型成一名谋士和幕僚。当利用迷瘴的谋划扳倒一个如日中天的劲敌,公爵所在的政治集团的人也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产生了畏惧。

“真的没问题吗?”富丽堂皇的会客室中,来访者之一发问。

“他抽迷幻剂。”公爵微笑道,翘着小指吸了一口水烟,“Ⅲ型。”

访客发出恍然的啧啧声。

他们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当公爵询问迷瘴他想要什么奖赏,这个高瘦的白发男人回答说:“一颗人烟稀少、环境纯自然而且优美的星球。作为我的私人领地。”

他的口气让公爵不适。这位大人物调整了一下坐姿,又问:“还有吗?”

“嗯……”迷瘴朝上望了望,露出假惺惺的笑容,“您再赏赐我一个下议院的议员席位吧。”

公爵满足了他。

迷瘴彻底离开了拍卖行。他靠炒股发了一笔财,在自己的星球上建起一座宽敞、带庞大地下室的别墅。接着他购置了一艘小飞船,表示自己将不得不缺席一段时间的会议。

“您要去度假吗,尼亚兰加议员?”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的新同僚问他。⑦1,⑸.0⑵②.⑹⑨这.儿,催.新节

“不。”迷瘴露出了属于政客的、讨民众喜欢的亲切笑意,“怎么说呢……我在老家还有些亲人。我们是个紧密的大家庭。”

他的笑容缓缓加深:“我要去接他们过来谁不想让家人一起享福呢,你说对吗?”

躁动的食欲

在回虫巢的路上,尖刀没能看出黑猎隼在想什么。这只新出现的白色虫族显然是族群的原生一员,他身上有受到过涅兰加关爱的气息。也就是说他是意外离了群?那黑猎隼的表情为什么这样僵硬古怪?

“这里又干旱、又贫瘠,黑猎隼。”迷瘴的话语带着柔和的责难,“你怎么能让涅兰加生活在这里?”

“因为掉下来没多久妈妈就开始了繁殖期。”黑猎隼冷冷地说。

迷瘴的眼角抽动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哦?族群又扩张了?值得庆贺。”

黑猎隼弯了弯手指,某种暴烈的、汹涌的情绪顶住他的咽喉。他看见迷瘴的第一秒就想杀了他,撕碎他,彻彻底底的,并且吃到肚子里去,消化成一坨无用的残渣,让涅兰加再也不会见到他。没彻底杀死迷瘴是个可怕的错误。黑猎隼心想。没关系,他还有机会弥补它。尖刀什么都不会说,他会让尖刀什么都不说。和迷瘴对话时黑猎隼感到阵阵反胃。他察觉到迷瘴变得更心思细腻,高深莫测。迷瘴也想杀了他,黑猎隼确信。

迷瘴和黑猎隼只能活一个,虫群只能有一个统筹者。

黑猎隼侧着头观察迷瘴,慢慢地,悄悄伸开了利爪。

“你是新来的?”迷瘴忽然回过头,若有若无地打量了一下尖刀,“来自其他族群?”

尖刀莫名地抖了一下,又有点受宠若惊,应道:“是的。”

“这些天黑猎隼的代理工作做得没有纰漏吧?他毕竟也算我教出来的。作为母亲的长子”迷瘴咬了个重音,瞥了眼紧绷绷的黑猎 隼,“我可是为族群服务了更长时间。”

尖刀顿了顿,稍稍抬起头,望望迷瘴,又迟疑地看看黑猎隼,好像在评估他们的地位高低。

“要是有天我死了,”迷瘴微笑道,装作没看见黑猎隼僵硬地收回爪子。

现在他没有把握这个外族不会说出去了,不是吗?迷瘴想。黑猎隼一向谨慎……而现在他比之前更加成熟。他不会再冲动了。

看来这个外族还挺厉害,至少黑猎隼杀不了他。迷瘴想。

“那一定是黑猎隼杀了我。”迷瘴仍是微笑着道,“出于嫉妒之心,和取代的野望。”

他们面前,隆然的沙丘脚下,黑洞洞的虫巢咧开着嘴。

涅兰加在试图哄睡彗星和风屋。

风屋:“啾啾啾啾啾咕!”

彗星:“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