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听了刚刚那人的话之后你就一直神情恍惚，怎么了？”

两人熟稔地落座，阿加利从壁橱中找到了自己早先藏起来的朗姆酒，倒了一杯给乔戈里，痛饮了一口之后，才说：“我总感觉到危险。乔戈里，你知道的，我的预感一向很准。”

“可是我们很快就能回到拿骚了。”

“就是拿骚让我感到危险！”阿加利语速极快，“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这次出发之前，伊莱总督说，岛上出现了叛徒，他出卖了布防图，让西班牙政府军险些攻占拿骚。”

“什么？”乔戈里不敢相信。他从小在拿骚长大，身边的海盗大部分都是受政府压迫，无处可去才选择走上这条道路。他们怎么可能私通政府军？

“刚刚那个人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件事。你还记得上次遇到克力斯，他说他收到了英国女皇的私掠许可证吗？”

乔戈里点点头，他也有印象。不过克力斯这个人一向浮夸，自……菲伊娜死后，他更是疯得厉害。乔戈里只当他又在说胡话。

“他后来也告诉我，在皇家港湾，他听到了有人谈起，我的仇人已经安插了间谍在我们船上。”

“是乌里斯。”

“对。而我们这次在皇家港湾，补充的火枪，刚刚那人说，是英国制式。这实在是让我不安。”

“你担心，西班牙政府军针对拿骚的行动，与英国有关？”

“我觉得这是克力斯对我最大的提示。皇家港湾的部分海盗，已经归于英国麾下。”阿加利晃动酒杯，愈发觉得眼前的形式难以捉摸，“这几年，英国皇家海军与西班牙无敌舰队，摩擦不断，一直在争夺海上霸主的地位。只怕拿骚，只是他们角力的第二战场。”

乔戈里恍然大悟：“拿骚本属于英国管辖，政府军多年来也曾想要收复这座小岛，但每次都遭到海盗们的激烈反抗。如果女皇改变政策，挑拨拿骚与西班牙的关系，这样英国反而能够坐收渔利。”

阿加利补充：“如果拿骚赢了，那他们对付西班牙便轻松许多。如果拿骚输了，西班牙也不可能一直驻扎在英国属地，相当于是自己出力帮助英国收复拿骚。”

乔戈里重重放下酒杯：“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或许阿加利对拿骚没有归属感，但乔戈里却是真真切切地将拿骚看作自己的家。他怎么能够忍受，自己的家乡，沦为两国竞争的牺牲品？

但实际上，阿加利是理解他这样的心情的。只是他的家乡，早就沉没在茫茫大海之中，想要再看一眼，也是不能够的了。

而且，虽然拿骚对外宣称是海盗共和国，但实际上，在面对真正的国家机器这样的庞然大物时，也只能如风中飘零的落叶。

海盗们，便更是前途未卜了。

但现在还不是丧气的时候。阿加利一口饮尽金黄的酒液：“多少大风大浪我们都过来了，这次我们率先洞悉，未必就处在劣势。只要找到那些已经被英国招揽的海盗，事情未必会向着我们猜测的方向发展。”

乔戈里抬眼，看着阿加利坚毅的神情，再次被他说服了。他知道，当初自己帮助阿加利成为瓦尔基里号的船长，这个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还什么都没有发生呢，我们别太悲观啦！”阿加利起身，打开休息室的大门，让呼啸的海风迎面而来。“走吧，老伙计！咱们很快就能回到拿骚了。”

之后的航行一路都非常顺利，瓦尔基里号晃晃悠悠，载着满船的战利品，抵达了巴哈马群岛。

到了这里，拿骚就近在咫尺，船只也到了瓜分战利品的时候了。

按照规矩，瓜分战利品时，船长与大副可以分得两份，炮手、水手长可以分得一又二分之一份，其他兼有副职的，譬如临时船医、临时文员、厨师可以分一又四分之一份，而剩下的普通海盗只能拿一份战利品。

之前乌里斯在短暂地担任船长时，以破坏规矩的方式来获得支持，让普通船员都能拿两份战利品，这实际上是非常愚蠢的做法。因为剩下的钱要进入公共部分，用于船只的维修，资源的补给。

像他那样做，船上没有药物补给的事情恐怕会层出不穷。

而在战斗中受伤的船员，也要按照伤情，从公共的金钱里拿取对应的金币。

这也是为了那些重伤之后，无法再次上船的海盗们能够苟延残喘个几年罢了。

成为海盗，就不再容于国家之下。如果他们不能再上船，就意味着永远失去经济来源，会遭受什么、有什么结局，都不用想象，在拿骚的肮脏街角里随处都可以见到。

在所有海盗的见证下，战利品分配完毕。索尔是第一次参与分配战利品，年轻的脸庞上难掩兴奋，引来了海盗们善意的哄笑。乔戈里也满是欣慰地看着这个侄子，看来他是完全接受了索尔的选择了。

这个时候，拿骚码头的一角，也逐渐出现在海平线上。

阿加利收拾心情，朗声下令：“抛锚停船！准备好搬运货物！”

海盗们兴奋地大声回应：“是，阿加利船长！”

拿骚，他们终于回来了。

第38章 勋章

拿骚的码头一如既往，海盗们依旧忙忙碌碌，对于归航的船只没有一丝一毫的期待与惊喜。

卸下的货物很快就被总督府的人清点走了，很快，它们就会变成货真价实的金币，汇入海盗们的口袋。

阿加利下令将瓦尔基里号拖到椰树沙滩，由拿骚专门负责维修的匠人仔细检查，剩下的海盗们则原地扎起帐篷，有一个喘息休整的地方。

在阿加利暧昧的微笑下，乔戈里指着岛中央的方向，用嘴型不断念叨着：“莉莉丝，莉莉丝！”然后转身，飞也似地跑走了。阿加利甚至觉得如果给这家伙安个尾巴，准能摇晃着翘上天！

“哎！乔戈里叔叔去哪里呀！”索尔追了两步，却被阿加利给按住了肩膀。

不过短短小半年的时间，阿加利惊觉这小子好像窜个子了，都快赶上自己了。

“别追啦，你叔叔得去解决个人问题喽！”

索尔问：“是上次见到那个长得很漂亮的莉莉丝姐姐吗？”

“哈哈！的确是她，不过不是什么姐姐，你得叫婶婶。”

“啊……”索尔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你之前都住在哪里？我听说你和乔戈里一样，也是在拿骚长大的？”

索尔说：“我住在邻岛，离拿骚不远的。”

拿骚位于巴哈马群岛之中，周遭有接近三千个小岛屿，虽然适宜居住的不多，但的确有海盗会选择居住在邻近的小岛屿上。

与众人分开之后，阿加利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宁静。他选了一个小酒馆，消磨着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