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利垂下眼睛，只能看到一个苍白的脊背。但他却觉得这个身影异常熟悉，好像在梦中见过无数次。他蹲下身子，轻轻抬起这人鱼的脸，动作堪称温柔地将它披散的头发撩到耳后。

是一张好漂亮的脸。

阿加利心头闷闷地一沉，心脏紧缩着快速跳动！

果然是海妖！蛊惑人心！

阿加利移开目光，仍觉得自己的心跳简直快得不正常。他咳嗽两声，起身说：“那你说，海妖要怎么处置？”

乌里斯说：“应该杀死！消除不幸！”

海盗们也附和起他的看法，甚至有的已经抽出了刀。

阿加利却制止道：“不幸我倒是没看到，但这玩意儿要是卖去欧洲，我想我们可以大赚一笔。”

明晃晃的金钱，摆在眼前。

“总有些贵族老爷，是不怕不幸的。”

乔戈里也说：“我们瓦尔基里号什么牛鬼蛇神没有见过，还能被一条鱼克死不成！”

海盗们又动摇起来。乌里斯和他身边的几个海盗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敌不过船长的一声令下。

最后，对于金钱的渴望战胜了对没有到来的不幸的恐惧。

人鱼被锁链束缚着，关在了底层船舱。他似乎被海盗们的粗鲁吓到了，在阿加利靠近的时候，嘴唇翕张，说：“别杀我……我，我知道哪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不远的海域，有，一艘沉船……”

阿加利靠得极近才能听清他说的什么，他十分惊讶地回答：“你居然会说人话！”

“……”

阿加利再次感叹造物主的神妙。

眼下的奥古斯都状态和初遇那天极为相似，双目紧闭，高热不断，浑身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海水，但意识似乎都还是清晰的。

“又是这个褪鳞热，我还以为你好了呢！”阿加利想起之前奥古斯都在海滨城那么神勇的表现，简直和神话里的异兽似的。

“看在你救过我们的份上，我就伺候伺候你！”说着，阿加利爬起来，一手穿过奥古斯都的腋下，一手抄在他的鱼尾下，想要将他一把抱起

但是没有成功。

这人鱼又沉得像个臭石头！

阿加利对于发生在奥古斯都身上的怪事已经习以为常，认命地改为抄着他的两条胳膊，将人鱼吃力地拖到了自己的床上。

奥古斯都的尾巴颀长，整个鱼看起来足足有两米长，尾部的鳞片看起来十分锋利，蕴藏着猎杀的力量。船长休息室的床已经容不下他了，奥古斯都小半截尾巴只能委屈巴巴地拖到地上。

“呼！”安顿好了人鱼，阿加利累出了一身汗。这简直不像是一艘海盗船的船长该干的事情！

他刚坐下，却发现奥古斯都的眼睛微微睁着，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阿加利：“……你还没死呢！我看你瘫着像个死鱼，还以为你翻白了呢！”

奥古斯都闷闷地笑了两声，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

夜都深了，要不是这条鱼半夜挂在窗外，自己早就睡死了。阿加利叹口气，站起身准备往门外去。今晚就先到乔戈里的休息室凑合一下吧。

却不料手腕突然一紧，被人鱼牢牢地拉住。

“怎么了？”阿加利挑着眉俯视着奥古斯都。

人鱼半张的眸子闪了闪，黑色的瞳孔像是黑曜石一般。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轻轻说：“可不可以，不要走？”

“不走？那你下来睡地板上。”

这床都被他一个鱼占完了，不走难道给他站岗吗？

奥古斯都微微挪了挪，从身侧让出了几厘米的位置，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阿加利，那意思不言而喻。

“你要我这么睡？”阿加利不敢置信。他以为自己是根棍儿吗？

“你试试。”

阿加利半信半疑，半边屁股刚刚挨上床铺，奥古斯都的手臂立刻攀上他的腰，微微一用力就将他带倒在床上。

“喂！你这不合适吧！”

眼下，阿加利整个人被奥古斯都牢牢箍在怀里，后背就贴在对方滚烫的胸膛上，而人鱼有力的心跳就穿过薄薄一层腔子，规律地传过来。

奥古斯都却十分得意：“这样，就刚刚好。好凉……我都帮了你这么多次，咳咳！你不会一点小忙都不帮吧……”

的确发高烧的人，都会觉得普通人身上是凉爽的。但……怎么看都觉得这臭鱼的虚弱像是装出来的。

他回忆起之前在无人岛的时候，奥古斯都曾经告诉过他，人鱼的褪鳞热意味着什么。好像是经过几次这样的褪鳞发热，就能正式成年。

所以……奥古斯都不会是我当成他妈妈了吧。阿加利睡着之前，模模糊糊地胡思乱想。

第28章 鱼袭

大雾天气是不适合海上航行的。

瓦尔基里号船速放缓，在乳白色的世界里摸索。很多人喜欢海雾，因为他们常觉得这如梦如幻的场景宛如《圣经》里的天堂。

但很不巧，阿加利不是基督徒。任何一个海盗都不会喜欢海雾天，因为这是除了暴雨之外，最容易发生海难的天气。

沉重的船只破开海面，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四周陷在纯白的雾里，能见度极低，连天上的鸥鸟也沉寂了下去，仿佛世界只剩这一条船，他们真的来到了一个神弃之地。

而这样的大雾，已经持续了两天这是很少见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