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奚尧,徐霁又激动起来,将昨日说过之事又与奚尧复述一遍,说至激动之处,潸然泪下。
奚尧不曾打断他,耐心听他说完,才对人道:“徐先生以为,我兄长为将数年,这将军之职他当得如何?”
徐霁瞪大了眼睛,滔滔不绝起来:“奚将军英勇有为,领兵多年,战功赫赫。在军中,奚将军御下有方,又仁德亲和,与士卒同甘共苦,无不敬仰;在战场上,奚将军勇猛果敢,多出奇招,多次化险为夷。若要我说,奚将军便是那天生的将材。”
奚尧对他莞尔一笑,点了点头,“正如先生所言,我兄长为将多年,文武兼备,又精通方略,那为何先生断言,雁津一役是因先生不在而致兵败?”
徐霁愣住。
奚尧目光如炬,字字珠玑:“莫非在先生眼中,离了先生的奚凊便是个失去臂膀的废材?”
徐霁急忙辩解:“我决无此意!”
“徐先生的才能我自是清楚,可先生也该知晓,先生在,兄长是如虎添翼;先生不在,兄长也仍然是那个年少成名的大将军。”奚尧的语调温和下来,目光中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所以先生不必过于自责,雁津一役已成定局,兄长深陷其中,纵是先生身在军中,恐也难救下兄长。”
雁津一役之败牵扯众多,幕后之人精心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奚凊罩在其中,难以逃脱。
徐霁缓缓垂下头,声音低下去,“您说的是,亏我读了这么多诗书,却只能自困。”
见他想通了,奚尧便不再多说此事,关心起徐霁的其他事来,“不知先生日后可有何打算?”
徐霁抬起眼,与奚尧四目相对,仿若下定某种决心,艰难地从床上起身,踉跄跪地。
奚尧被那跪地之声一震,连忙去搀扶:“先生这是做什么?”
“二公子,我徐霁别无他长,只有一身的才学堪堪有些用处。还望二公子不嫌弃,将徐霁收入门下,此后愿为公子马首是瞻,鞠躬尽瘁。”徐霁嗓音沙哑,却掷地有声。
奚尧叹了一口气,“先生有所不知,我如今已在京中任职,不再是边西将领。先生之才若是交付于我,怕是会被埋没了。”
徐霁却摇了摇头,“我这一生不求名利,只求能追随一明主。”
此等肺腑之言令奚尧心中激荡,俯身去扶徐霁起身,说了当年奚凊说过的话:“得先生,是我之幸事。”
冥冥之中,就好像是亡兄念及他此路孤险,特将徐霁送至他的身边。
第二卷
第78章七十八、祸患
常言道:夏至端午前,必定是灾年。
前阵子才连着下了好些日子的雨,粮食的收成倒是不必担心,可别的灾祸却在悄然酝酿。
近日,京中不知何故,接连有人患病,各医馆皆人满为患。这病倒不稀奇,不过是寻常的头疼脑热,服上几日清热退火的药便是。只是这病略有古怪,家中若有一个染病,不出几日,家中其余人也跟着染上病。
唯恐酿成祸患,立即有折子递到了皇帝跟前去。
皇帝阅过奏折,指了两个太医负责调配药方,又指了上奏者负责此事。于是治理时疫一事,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落到了崔士贞头上。
玉兴桥一事上,世家吃了大亏,萧宁煜料到他们之后必定会有动作,只是没料到会这样快。
“派的是哪两个太医?”萧宁煜徐徐问道。
“回殿下,是张太医和李太医。”小瑞子答。
萧宁煜随意地翻了一页手中书卷,“李太医身体抱恙,难担大任,换胡太医替上吧。”
他发的话,底下人不敢置喙,照做便是。
这边刚吩咐完,那边皇帝便叫人来传,召他前去,也不知所为何事。
殿内热闹非凡,熙熙攘攘地站了一大堆宫人,座上也坐了不少人,皇帝、皇后自不必说,下面却还坐了几位贵妃,甚至连常年不进宫的几位郡主都在。
当然还有一位显然是来凑热闹的坐在亲姑姑卫贵妃身侧,正捻了颗葡萄往嘴巴里送的卫显冷不丁对上萧宁煜的眼神,手里这颗葡萄顷刻间变得跟烫手山芋似的,吃也不是,放也不是。
碍于萧宁煜的淫威,卫显战战兢兢地从卫贵妃身边的座位换到了萧宁煜身边的座位,手里还揣着方才那颗没来得及吃掉的葡萄。
他讪讪地将葡萄递给萧宁煜,“殿下,吃颗葡萄消消气。”
萧宁煜一瞧这阵仗便猜了个七七八八,见卫显这样倒是有几分好笑,“你怕什么?孤又没骂你。”
这才糟呢。
卫显是了解萧宁煜脾性的,知道这人骂你的时候代表他没怎么生气,若是不骂你,对着你笑,那才叫大事不妙。
卫显装出几分可怜样,悻悻道:“我就是进宫给我姑姑请个安,哪知道请完安,姑姑不让我走,将我带了过来。我倒是想给你送个口信来着,这不是没来得及嘛。”
一双莹莹绿眸盯着人转了转,看得卫显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对方憋了一肚子坏水。
又听萧宁煜笑吟吟地道了句:“无妨。”
卫显一颗心都凉了下去,完了完了,他今天非得赔上一大笔不可。
龙椅上的皇帝不怒自威,冲大太监使了个眼色,大太监立马心领神会,命那些抱着画像的宫人依次站好,将画像展开。画像中的是些年纪合宜、容貌俊秀的女子,出身皆不低,非富即贵。
许是瞧着如今五皇子一派式微,将来多由如今太子继承大统,各家得了陛下口风,当即便争先恐后地将画像送了来,眼巴巴地望着自家女儿能被选为来日的太子妃。
萧宁煜神色冷淡,目光根本不往画像上看。
当然,他的态度并不能左右皇帝的想法。只见萧顓根本不过问他的意见,而是偏头看向皇后,“依皇后看,这几位如何?”
禾姝气色欠佳,以帕掩唇咳嗽几声,才道:“这娶妻是大事,臣妾喜不喜欢不重要,还是要看煜儿的心意。”
她的目光往下飘来,与萧宁煜的目光交汇,片刻后又移开。
萧宁煜恭敬道:“儿臣听母后的。”
萧顓颔首,不无赞许,“太子如今懂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