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澜却说:“人处在什么境地, 就做什么境地的事。家里奴婢成群,他们当然?可以呼奴唤婢, 家里人手不?够,他们也要一起分担,不?能因为年?纪小?就一味呵护。”
沈聿煞有介事的点头:“嗯,夫人教训的极是……”
满室静谧,光影昏昏,一颗烛泪冲破烛口滚落在铜台上,烛焰窜动,许听澜去剪灯花。
忽然?身?上一轻,竟被?人打?横抱起,多年?夫妻,倒没有多少羞赧,只是错愕不?及。
床帐一边缀着五彩流苏的如意香囊被?他信手扯落,带下一片轻飘飘的帐子。
霜重风清,偶有几声虫鸣透过窗纱,昏黄绰绰的光洒在帐帘上,带来满室温存。
……
西长安街以南,向来是达官显贵聚集之地。尤以一座朱门碧瓦的府邸最?为显赫,只见匾额上三个烫金的大?字:祁王府。
正殿面阔五间,是祁王殿下待客、读书、签押之所,此时夜深人静,殿内一片漆黑,只有两个守门太监在廊下值守。半夜三更,正是容易打?盹的时候,两人半眯着眼睛靠在廊柱上。
忽然?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两人抬头一看,见是个孩童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殿门前?。
“呦,”两人一下子精神了,打?躬行礼道:“世子爷!这么晚了,您还没安歇呢?”
孩童正是荣贺,他已经换下了白天的衣裳,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衣黑裤。
“父王命我来取一点要紧的东西。”荣贺是祁王的独子,从小?在王府说一不?二,除了祁王和易王妃,还没人敢对他半个不?字。
果然?,两个太监心下一嘀咕,要世子亲自来取的,那一定是特?别机要的东西。便丝毫不?敢耽搁,一左一右打?开沉重的殿门,点起两盏宫灯,为小?主子照亮。
却见荣贺从袖中掏出一只麻袋,哗的一声抖开是一只能把他自己装下的巨大?麻袋。
太监看傻了眼。
接下来的一刻钟内,两个太监看到了令他们终身?难忘的画面。
只见殿内所有能移动的东西,都被?荣贺翻了个遍。什么字画古董、徽墨名砚,碑呀帖呀壶呀瓶呀,但凡值点钱的,一股脑的被?他装进麻袋。
然?后将麻袋系了个节儿,拎起来扛在肩上,一溜烟跑了出去,消失在黑夜之中。两太监的衣裳下摆都被?风刮了起来,张着大?嘴半晌回不?过神儿。
趁着四下无人,太监甲低声问:“殿下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太监乙道:“听说咱们府上已经两年?拿不?到岁赐了,不?会要变卖家产吧?”
“嘘”太监甲反而低声警告:“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太监乙翻了翻白银:“不?是你先问我的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互朝对方冷哼一声,熄了灯,将殿门关严。
祁王府的世子所坐落在东北角,正房五间,轩敞宽阔,是荣贺起居之所。东次间是荣贺的卧房,家具陈设极为普通,丝毫不?能体现亲王世子的尊荣。
并不?是荣贺不?受重视,整座王府都是如此,外头看上去金砖碧瓦、雕梁画栋,走进来看,好些家具竟是松木的。
祁王府最?值钱的东西都在正殿,是用来撑门面的,用荣贺亲舅舅的话来说,叫“驴粪蛋子表面光”,用祁王自嘲的话来说,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世子所院墙靠街,年?久失修,墙根处有个小?洞,刚好可供一个孩子通过。
荣贺蹲在洞口学了两声猫叫,洞的对面果然?响起老鼠的叫声。他把麻袋扔在洞口,自己先钻出去,再拖麻袋。
爬起来拍拍手,再拍拍身?上的尘土。
街道上果然?有接应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荣贺的亲舅舅。他拉起荣贺后唏嘘一声:“堂堂王府的围墙上居然?有狗洞。”
荣贺瞪了他一眼:“狗能打?出这么漂亮的洞吗?当然?是我打?的!”
……
说着,又将沉甸甸的麻袋打?开,露出里面的宝贝:“不?说废话了,你把它们拿去卖掉,银子交给我姑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你怎么敢?”舅舅瞠目结舌。
荣贺并非嫡出,他的生母是祁王侧妃刘氏,三年?前?去世了,娘家只有一个弟弟刘承欢,今年?刚满二十岁,受封襄宁伯。
襄宁伯傻站在秋夜清凉的风里,看着自己一身?“江洋大?盗”打?扮的外甥,压低了声音道:“这是祁王殿下的私产,这不?合适……”
荣贺翻了个白眼:“你们大?人就是喜欢把简单的问题搞得?很复杂,粥厂外头两万条人命等米下锅,这时候还计较什么公产私产?”
刘承欢都快哭了,祁王小?世子可真是爱民?如子啊……
流浪吧,我亲爱的子民?!我偷我爹的家产养你们!
刘承欢叹了口气,结结巴巴道:“这要是出了事儿,你别把我抖搂出来啊!”
“放心吧!我是那种人吗?”荣贺推着刘承欢:“去吧去吧,要卖个好价钱哦!”
马车辚辚,消失在深夜宁静的街口。
次日?,祁王面对被?洗劫一空的书房,铺纸没有镇纸,提笔没有砚台,连他惯用的茶杯都不?见了。他想?摔个瓷器表达愤怒都不?行,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值守正殿的太监跪了一地,昨夜当值的太监首当其?冲,被?人叉起来跪在最?前?头,瑟瑟缩缩的交代昨晚“失窃案”发生的经过。
最?后结尾总结道:“只听’嗖’的一声,世子就不?见了。”
祁王身?边的公公孟三和忍不?住出声训斥:“你当是黄鼠狼吗,还’嗖’的一声!”
当值太监眼前?一亮:“哎对对对,是有点像。”
“像你个头!”孟三和斥骂一声:“你俩是干什么吃的?当时追不?上世子,事后为什么不?禀报?”
“世子说是殿下派他来取一点东西,我们长了几个脑袋也不?敢多问啊。”另一个太监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