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便见姚滨已经歪在?床头不省人事,手里的邸报也?滑落在?地。
怀安吃了一惊,小心翼翼的上前试探姚师傅的鼻息,不知道是不是该喊人进来。
片刻,鼻翼间响起规律的鼾声,竟然是睡着了。
怀安轻手轻脚的退出去,跟着老爹回了家。
结果次日寅时,姚家的下人便找上门,说姚阁老还?在?睡,吃饭都叫不醒。
此时天还?没亮,已换好官服的沈聿将怀安从被窝里拽出来,怀安也?吓坏了,骑马去的安济堂,把金方海从被窝里拽出来。
“姚阁老为什么长?睡不醒啊?”他急迫的质问。
金方海惺忪着睡眼?,缓了许久才回过魂来:“睡不醒就对了,我给他开的药方就是让他睡觉的。”
“啥?!”怀安震惊。
“睡觉是最好的良药,睡得好,胜过一切养生。”金方海振振有词。
这话听起来太耳熟了,怀安眨了眨眼?,想起来了,上辈子大姑还?是三姨转发到家族群里的养生公众号!
怀安想咬人,咬牙切齿的说:“让你?去是给他治病的,不是给他下安眠药的。”
金方海耸耸肩:“太医的药方就是治病的,医嘱也?是对症的,可?是你?有办法?让他戒嗔怒、忌辛劳,十天不看?邸报不批公文吗?”
“……”怀安道:“没有。”
“那不就得了。”金方海拉上薄被:“出去出去,我也?要睡觉。”
第 190 章
姚泓到底还是知道了姚阁老病倒的消息。
倒不是怀安出尔反尔, 实在是金方海那个大?嘴巴来书院上课时,见到姚泓的第一句话便是:“姚阁老病成那样,你怎么不回家?”
姚泓惊讶道:“我哥病了?!”
金方海一愣:“诶呀呀, 当?我没说。”
姚泓怎么可能当?他没说,红着眼眶,几乎是掐着他的脖子逼问,才问出了姚阁老的病情。
“帮我向钱夫子告个假。”他说着, 便沿着狭长的连廊往外跑去。
“哎,记得?督促他按时吃药!”金方海在他身后叮嘱道。
姚阁老得?的是肝疾,又不是脑疾。金方海开?的药吃完就不省人事, 一觉能睡五六个时辰, 醒来又要吃药, 再睡五六个时辰, 他岂能发?现不了其中的端倪,如是两轮之后,就拒绝在服用金方海的药了, 只吃太医的方子。
正值新政的紧要关头, 他很忙,需要保持清醒。
门外忽然响起哭天抢地的嚎啕声:“哥呀!呜呜呜啊啊啊……哥!”
姚泓快四十岁的人了,冲进?屋里就趴在床边嚎哭, 悲痛欲绝, 如丧考妣。
姚滨睡得?那一天一夜倒是养足了精神,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句:“滚出去!”
“诶。”
姚泓滚出去了, 但?他将金方海的叮嘱奉为圭臬, 每天盯着灶房煎药, 姚滨不喝,他就将两副药掺起来煎。姚滨索性都不喝了, 他就跪在床边哭。
当?人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这场面了,可是姚泓不知道跟谁学的,像个撕不掉的狗皮膏药,还是很一贴很聒噪的膏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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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姚滨选择吃药,两眼一闭换取清净。
“还是你有办法。”看着熟睡的丈夫,姚夫人用手?帕沾沾眼泪。
姚泓叹气?道:“他把新政看得?比命还重。”
姚夫人道:“可不是么,你说我们?连个子女都没有,他这又是为了谁啊。”
姚泓也不知道,他是个极其简单的人,一张桌子一沓稿纸就能坐上一天,哪里能理解老哥的想法,只是每天简单粗暴的将他放倒,除了一日三餐,就只是让他睡觉。
旬日之后,姚滨果然养足了精神,销假回到内阁。
案头上的公文已经堆积如山,不过在沈聿、曾繁的协助下,很快便理清了头绪。
内阁公务繁忙,只剩三名阁员显然不够,月底便举行廷推,推举陆显、孙燮入阁。
赵淳在南直隶推行的“清丈均田”取得?了初步成效。
在姚滨与沈聿的力主下,皇帝下旨令全国清丈田亩,并推行总赋法即地方将田税、徭役、摊派及其他征项汇总为一项,按亩折算缴纳。
与此同时,施行币制改革:由?户部重新发?行通行钞,作为金银铜钱的辅助,但?必须做到有限发?行,不能滥发?滥用,并将其与金、银绑定,制定兑换比例,允许百姓持通行钞到各钱庄票号对?付现银。
所?有民力征调、战争物资、奖励赏赐等行为,都不得?使用通行钞,避免不限制印刷导致大?量通行钞流入市场等等。
地方缴纳税赋,可以用现银,也可以用朝廷发?行的通行钞,各项税赋合并、赋与役合并,按亩缴纳,且不分官田民田,一律均派。
这两项政令的颁布,无疑给了各地的士绅豪强当?头一击。
反对?的奏疏如雪花般飞入内阁,姚滨均依靠强权铁腕,强行压下。
……
秋冬交替之际,劳神劳力的姚阁老又病倒了一回。
屋漏偏逢连夜雨,如郑迁先前所?料,曾繁的老父在老家过世,讣告传入京城,曾阁老竟在值房里吐出一口鲜血,随从和书吏齐齐抱住了他,才没有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