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的力量是万能的,皇帝下定?决心为?了他的小金库而战, 催促怀铭尽快拟出条陈。
怀铭的条陈写的细致,细致到内阁大佬们拿着放大镜也挑不出多少问题来。言官正?打算挑毛病,沈聿直接将郑瑾堵在六科廊门口,警告他:“旁的事都可以商量,谁要是敢动吾儿,我?让他知道左顺门往哪里走。”
左顺门,发生过文官殴死奸党的事件,涉案的官员并?未受到惩处,此后就有了“左顺门打死人?不偿命”的说法。
郑瑾被?沈聿钉在墙上?,挣了半天也没挣脱:“沈聿,你还没入阁就这?样嚣张跋扈。”
沈聿面?色阴沉:“我?就算不入阁,也照样可以收拾你。”
郑瑾刚要反唇相讥,被?他鹰隼般的目光慑的舌头发紧,很?奇怪,有些人?说出的话毫无凭据,却很?难让人?不信。
郑瑾渐渐败下阵来,待沈聿转身离开,才啐了一口:“你就是我?爹养大的一只狼。”
……
内阁终于拟好了票,皇帝立刻命司礼监批红,下六科进行“科抄”,此时还有言官嚷着要行使“封驳权”,但到底是皇帝和内阁的意?思,谁也不敢先出头,还是将抄好的旨意?下达给?闽海巡抚。
尽管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也足够整个闽海省沸腾起来。
怀安这?天跟着大哥回家,只见上?房内室的榻桌被?挪走,整个榻上?清理?的没有一件杂物,洮姐儿坐在上?面?玩鲁班锁,拆不开就要发脾气,芃姐儿抱着个小羊皮鼓“咚咚咚”的敲,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陆宥宁拿着绣绷子,在一旁教给?婆婆基本的针法和配色,一边说:“母亲不必亲自做这?些的,媳妇把您那份一并?做了,就说是您做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听澜推辞道:“给?怀莹添妆,讲的是一份心意?,怎好假手于人?呢?”
怀安瞧沈洮拆的费劲,上?手就将她的鲁班锁拆的七零八落,只管拆不管拼,洮姐儿张着大嘴便哭:“小叔叔坏,哇”
怀安玩性大发,蹬掉鞋子爬到榻上?去,用?手轻拍她的嘴巴,发出“哇哇哇哇”的声音,洮姐儿哭声更大了。
许听澜捞过哭相极惨的小团子拍哄,朝儿子背上?拍了一巴掌:“再皮!等你爹回来揍你。”
怀安笑着跳下榻来,躲得好远。
“爹爹”洮姐儿张着小手直喊爹:“小叔叔欺虎人?呐!!!”
怀铭笑着接过女儿,抱在怀里拍哄。
许听澜再次拿起绣绷子,左右弄不好,索性两手一摊:“还是你来做吧,我?就算勉强弄出来,也不成个样子。”
陆宥宁忍笑将针线收进笸箩里。
沈聿今天衙中事多,回来的稍晚一些,在前面?换下官服,回到后宅,儿子儿媳纷纷起身朝他行礼。
他上?来就问:“洮儿怎么挂着泪呢?”
“小叔叔这?样……”她说着,拍着自己的嘴,发出“哇哇哇”的叫声,像个小野人?,逗得一家人?捧腹大笑。
沈洮气得,一头扎进祖父的臂弯里。
沈聿朝小儿子一声令下:“哭。”
怀安哪里哭得出来,只好张嘴扯着嗓子干嚎,沈聿腾出一只手来,也去拍他的嘴,发出奇怪的声音,逗得洮姐儿和芃姐儿乐得直打滚。
沈聿将逗笑了的洮姐儿交回长子手中,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这?个年纪正?是好玩的时候,再过几?年,抱都不让你抱了。”
怀铭神色一黯。
又说了几?句话,洮姐儿显然累了,脑袋都从怀铭的手臂外耷拉下来。陆宥宁要抱她回东院睡觉,怀铭起身告退。
“你留一下,还有话要问你。”沈聿道。
怀铭站住脚,陆宥宁便独自抱着孩子福身告退。
怀安静静的坐在娘亲身边,看看老爹再看看大哥,他就是再没有眼力见儿,也能看出老爹今天的不高兴了。
沈聿又嘱咐他:“带妹妹出去玩儿。”
“哦。”怀安拉着芃姐儿给?她穿鞋,然后一起被?踢出群聊。
喧闹过后的安静,更显得针落可闻。
沈聿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妻子,率先开口道:“陛下有意?将你外放,去泉州任市舶使,协助闽海总督主持开海事宜。”
怀铭面?无殊色,仿佛早在意?料之中,倒是许听澜先皱起了眉头。本朝官制,京官与地方官有着截然不同的上?升途径,或许会有例外,但大多数像怀铭一样的三鼎甲,都是在翰林院熬足资历,慢慢升到一个较高的位置,因此翰林院也有为?国“储相”之说。
她进京多年,还从没听说过外放的状元。
何况闽海自古被?称作化外蛮夷,贬官流放之地,在她的印象里,这?里三天两头闹民乱,甚至发生过劫匪截杀朝廷命官的恶性事件。
她问:“铭儿犯什么错了,要被?贬到闽海去?”
沈聿沉声道:“他没有犯错,只是当着内阁阁臣、六部堂官的面?,针砭时弊,说出了他的构想,陛下对他寄予厚望呢。”
许听澜一时没听出丈夫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心都揪了起来。
怀铭调整心情,故作轻松的笑道:“娘,闽海并?非书上?写的那样,那里有山峦东海为?屏障,独居一隅,且土地肥沃,稻米一年三熟,漫山遍野都是荔枝树……”
沈聿啜了口茶,茶盅“砰”的一声蹲在榻桌上?,显然带着情绪。
怀铭的话音戛然而止。
“你心里很?清楚,这?件事的本质并?不是开海,你一个小小的翰林官,我?不希望你卷入太深,把金铸的前程给?弄毁了。”沈聿道。
“父亲,”怀铭反问,“换做是您在儿子的位置上?,也会藏锋露拙,置身事外吗?”
沈聿叹道:“我?也是从你这?个位置上?过来的。铭儿,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你还年轻,不该在此时崭露头角,阁潮汹汹,轻易就能将你吞没。”
怀铭抬眸看看父母,他们是他从小仰视的人?,如今他年过弱冠,身量已?经比父亲高一点点了,他一撩衣襟,慢慢跪了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