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都?怪我……”怀安眼眶泛红。

沈聿漱了口,缓了口气,还不忘宽慰他:“怎么能怪你呢?不关你的事。”

“怀安不怕,爹没事,今天晚一点吃饭,你先出去玩儿?吧。”许听澜说完,又?嘱咐道:“爹爹今天吐了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沈怀安点点头。

许听澜笑道:“去吧。”

怀安还是?不肯走。

许听澜只好随他,拿来巾帕给丈夫擦脸,声?音很低,带着愠怒:“世上哪有君王逼臣子吃丹药的道理?”

沈聿怕她担心,打趣道:“怎么能叫逼呢,吴阁老、郑阁老,曹指挥使……这些天子近臣,都?是?吃惯了的。你听听,你夫君如今与?什么人?比肩了。”

怀安心里暗想,不知那些大佬们私下里会不会也这样催吐。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是?不够难受。”许听澜仍端着一碗藜芦水,问:“再喝一口?”

沈聿摆了摆手,他此时胃里空空,再吐就是?苦水了,便用清水漱了口,接过巾帕擦嘴。

许听澜心疼的递上温水给他喝:“吐干净了吗?还难受吗?”

声?音里明显带着哽咽。

沈聿见妻子真的担心了,忙宽慰道:“怕什么,两位阁老身?体如此硬朗。八成就是?这‘仙丹’的功效。”

许听澜又?气又?笑,举着拳头捶他。

沈聿擒住妻子的皓腕往面前?拉,许听澜拿眼瞪他,怀安还在!

沈聿心里升起的一团火被?猛地浇熄,扭过头去,语气不善:“你还不走?!”

怀安缩一缩脖子,搁下茶杯,开门关门,一溜烟的让自己消失了。

怀安一走,沈聿感叹道:“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事君事父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若是?怀安将来实在不愿意科举,就由着他做些喜欢的事吧。”

许听澜不解道:“我瞧你把他捆在身?边读书的样子,还当你对他寄予厚望呢。”

沈聿笑道:“有了足够的学识才能做选择,胸无点墨的人?,哪有选择的资格?”

……

沈家的饭桌上倒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只要不是?嘴里含着饭说话乱喷,一般不会被?制止。所以小辈们往往不太拘束,家里的琐事,外头的趣闻,什么都?会讲上一讲,尤以怀安最为跳脱。

怀安今天倒是?反常得很,既不挑食,也不谈笑,又?安静又?乖巧,甚至还小心翼翼的给老爹夹了一筷子山药,山药养胃。

把桌上的孩子们都?整不会了,怀远甚至回头看了看天边的日?头,是?不是?从西边落下去的。

沈聿催吐的药劲儿?还在,又?不好推拒儿?子的好意,艰难的吃了几口,抬头见小辈们都?在奇怪的打量自己,便搁下筷子一个个的点过去:“怀铭、怀远饭后去书房背书,怀莹怀薇,这几天练字了没有?”

芃姐儿?端坐在父亲怀里,皱眉学舌:“练字了没有?”

“练了。”二?人?赶紧道。

“一并拿到书房去。”沈聿道。

孩子们立竿见影的惶然起来,也不敢再吃瓜了,纷纷低下头去吃饭,桌上只闻杯盘碰撞的轻微声?响。

怀安只见老爹得意一笑,继续将碗里的饭扒拉过来扒拉过去,或像个任性的饭渣熊孩子。

不吃饭怎么行呢?怀安悄悄又?夹了一块儿?羊肉送过去。

沈聿一记眼刀:“你今天临帖了吗?”

那双筷子莫名的转了个方向,送进自己嘴里。

第 75 章

吴府上房, 府婢引着郎中离开,吴浚守在妻子楚氏的病榻边,也不看书, 也不说话,像一具疲惫的雕塑。

榻边的炭盆炭火足,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你去?歇着吧,不用总守着我。”楚氏握了握吴浚的手:“我这病啊, 自己心里有数,好不了,却也没那么快。”

吴浚反握住妻子枯槁的手:“少年夫妻老来伴, 不就是此时做伴吗?”

吴浚掌权, 虽一味的阿谀媚上, 党同伐异, 败坏了士林风气,对妻子却十分专一。夫妻二人恩爱和睦,感情深厚, 以至于楚氏如今卧病在床, 吴浚仿佛一具抽干了魂的行尸走肉,什么也不想?做了。

可他不能?不做,因为他还有个不肯消停的儿子, 儿孙都是债, 都是前世欠下的债!

楚氏病痛缠身,喝下安神的汤药才?渐渐睡着。

吴浚攀着妻子陪嫁的千工床小心起身, 努力不发出一丝声响, 蹑手蹑脚的往外走。走到廊下, 关起门来,才?问?左右:“大爷呢?”

管家回话说:“大爷不在府里。”

“母亲重病在床, 他做儿子的不在床边侍疾,跑出去?厮混什么?”吴浚怒不可遏:“还不去?找,绑也给我绑回来!”

管家躬身应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吴琦住在城南别业之中。

这座奢靡的宅子从三年前开始建造,主体建筑已经?完工,但并没有完全落成。

因为受不了老爹喋喋不休的说教,吴琦索性?提前搬出吴府,搬进了这座还是半成品的豪宅之中。

主院已经?完全建好,整个院落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院内遍布奇珍异草,山石点缀,四面环抱抄手游廊,抱厦上悬挂“温香艳玉”四字。